校场之事后,沈砚在北镇抚司的处境果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是个杂役,但明显感觉到一些原本颐指气使的狱卒、甚至低阶校尉,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审视和忌惮。陆炳大人的那句问话,以及他“侥幸”让挑衅者吃瘪的事迹,已在小范围内流传开。
然而,沈砚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谨慎。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尤其是在这虎狼环伺的锦衣卫。他按捺住利用陆炳关注做些什么的冲动,继续低调地履行着杂役的职责,同时暗中与凌霜保持联系,商讨如何利用那份受贿记录。
这份记录牵扯到吏部尚书侄子王虎,使得案件的性质变得极其敏感。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贸然抛出,很可能引火烧身。
这日午后,沈砚被派往南城一带递送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南城多是普通百姓聚居区,街巷狭窄,房屋低矮,与西市的繁华、北城的官署区形成鲜明对比。
正当他办完差事,准备返回诏狱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和喧闹声从一条巷子里传来。沈砚本不欲多管闲事,但那哭喊声中蕴含的绝望与无助,让他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他循声走去,只见一条名为“仁寿坊”的巷子深处,一座明显刚修缮不久、朱门铜钉、颇为气派的宅院前,围聚着数十名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百姓。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正对着那宅院哭喊哀求。而宅院门口,则站着七八个身穿青色家丁服饰、手持棍棒刀鞘的恶仆,一个个横眉立目,态度嚣张。
“求求你们!放了我闺女吧!她才十四岁啊!”一个头发花白、衣衫打满补丁的老太太瘫坐在地,捶打着地面,哭得撕心裂肺。
“我家的地契!你们不能强占啊!那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
“王法!还有没有王法了!”
百姓们的哭诉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酸。
一个为首的家丁,满脸横肉,一脚踢开一个试图上前理论的老人,厉声喝道:“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都抓进顺天府大牢!告诉你们,这座宅子,还有旁边的地,我们家王虎公子看上了,那就是你们的福气!识相的赶紧滚蛋!至于那个小丫头,能被王公子看上,是她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王虎?!
沈砚眼神骤然一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听到了这个名字!
他仔细观察那宅院,果然透着股暴发户的气息,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看来这王虎,不仅参与贪腐,还强占民宅,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其嚣张气焰,可见一斑。
“妈的,跟这群泥腿子废话什么!再不走,打断你们的腿!”另一个恶仆见百姓们不肯散去,骂骂咧咧地上前,伸手就去推搡那个哭喊的老太太。
眼看老太太就要被推倒在地,沈砚再也无法坐视。他一个箭步上前,右手疾探,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那恶仆推搡的手腕,同时左臂一伸,稳稳扶住了踉跄的老太太。
“老人家,小心。”沈砚将老太太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个被他抓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的恶仆。
“你……你是什么人?敢管王公子的事!”那恶仆又惊又怒,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其他恶仆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棍棒刀鞘对准了沈砚,神色不善。
沈砚松开手,将那恶仆推得后退几步,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岂容你们强占民宅,掳掠女子?立刻把里面的人放出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可以去顺天府理论!”
“顺天府?”为首那横肉家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嚣张地指着沈砚的鼻子,“顺天府算个屁!告诉你,这是吏部尚书亲侄子王虎公子的宅子!李坤李主事跟我们公子也是称兄道弟!你去顺天府问问,哪个敢管王公子的事?你再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抓进去!”
他提到“王虎”和“李坤”时,下巴抬得老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而沈砚敏锐地注意到,这家丁在说这话时,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街对面的一处茶摊,那里坐着几个看似闲汉,但眼神精悍的人,正盯着这边。
有埋伏?沈砚心中冷笑,看来这王虎行事颇为谨慎,或者说,做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
“我不管他是王公子还是李公子。”沈砚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把人放出来。否则,我不介意亲自进去请。”
他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恶仆们蠢蠢欲动,百姓们则带着期盼和担忧看着沈砚这个突然出现的“官爷”(沈砚穿着便装,但气质与普通百姓不同)。
就在这时,那朱红宅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缝隙里,似乎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年轻女子身影晃动了一下,脸上带着惊恐和哀求,旋即又被里面的人拉了回去,门再次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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