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设在京城南门外的空地上,黄土被踏得坚实,边缘插着几杆皂旗,风吹得旗面猎猎作响。辰时刚过,周围就围满了百姓,黑压压的一片,议论声嗡嗡不绝,像是煮沸的开水。沈砚站在人群外围,玄色劲装的衣角被风掀起,他微微眯着眼,看向刑场中央 —— 王虎被反绑在行刑柱上,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恐惧和绝望。
阳光算不上烈,却足够明亮,照在王虎惨白的脸上,将他眼角的泪痕照得清晰可见。他时不时挣扎一下,铁链摩擦着行刑柱,发出刺耳的 “哗啦” 声,却只能换来百姓们的唾弃和怒骂。
“就是他!强占民宅,打死乞丐,总算遭报应了!”
“这种恶人就该千刀万剐!还好有沈总旗为民除害!”
“听说他叔是吏部尚书,照样救不了他,真是大快人心!”
议论声传入沈砚耳中,他没有丝毫得意,心里反而沉甸甸的。他看着刑场中央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想起了乱葬岗上的白骨,想起了小贩作证时的惶恐,想起了被强占民宅的百姓无助的眼神。这场刑罚,是正义的伸张,却也承载着一条人命的重量,和无数人的冤屈。
“在想什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沈砚回头,见凌霜穿着一身藏青色捕快劲装,腰佩长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里拿着两块用油纸包着的饼,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没什么。” 沈砚收回目光,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 凌霜把一块饼递到他手里,“一大早就在这站着,肯定饿了,先垫垫肚子。”
饼还是温热的,带着麦香和油香,触在手心暖融融的。沈砚捏着饼,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从粮商案时的管辖权之争,到后来联手查案,他和凌霜早已从竞争对手变成了彼此信任的朋友,甚至是战友。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在刀光剑影的日子里,显得格外珍贵。
“谢谢你。” 沈砚咬了一口饼,口感酥脆,味道很实在,像是凌霜的人一样,爽朗而真诚。
凌霜靠在旁边的老槐树上,也咬了一口饼,目光投向刑场中央,嘴角勾起一抹解气的笑容:“你这招借刀杀人,够狠的。吏部尚书这次损失大了,不仅侄子没保住,自己还被削了俸禄,闭门思过,估计气得在家摔东西呢。”
沈砚笑了笑,没有否认。他确实借了陆炳的势,借了皇帝的怒,才一举扳倒了王虎,牵连了吏部尚书。但这并非单纯的报复,而是为了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对付恶人,就得用他们的规矩。” 他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他们仗着权势横行霸道,不把国法和百姓放在眼里,若是不用点手段,怎么能让他们害怕,怎么能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凌霜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她认识的锦衣卫,大多是趋炎附势、手段狠辣之辈,像沈砚这样,手握权力却依旧心怀百姓、坚守底线的,实在少见。“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说道,语气很认真,“你办案,是真的为了百姓。”
沈砚的心微微一动,转头看向凌霜。阳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的眼神明亮而坦荡,没有丝毫杂质。在这个人人自危、尔虞我诈的世道里,这样的认可,比任何赏赐都让他动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并肩站着,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刑场。百姓的议论声渐渐平息,行刑官走上台,高声宣读王虎的罪行,每一条都清晰地回荡在空地上,像是在为那些受害者发声。王虎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几乎瘫软在行刑柱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没人能听清。
午时三刻一到,行刑官掷下令牌,大喝一声:“行刑!”
刽子手扬起长刀,寒光一闪,随着一声闷响,王虎的头颅落地。百姓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的甚至拍手叫好,孩子们在人群中奔跑着,传递着这份解气。
沈砚看着那滩暗红的血迹,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想起了那个死去的乞丐,若是他泉下有知,看到凶手伏法,或许能安息了。他捏了捏手里的饼,剩下的一半忽然没了胃口。
“走吧。” 凌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的语气也平静了许多,“都结束了。”
沈砚点了点头,跟着凌霜挤出人群。刚走出没几步,凌霜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刀鞘。她的刀鞘上缠着一根红绳,不知何时松了,垂在那里晃荡。她伸出手,下意识地将红绳重新系紧,动作熟练而轻柔,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砚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却在争执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细腻。这个看似刚烈的女捕快,心里也藏着柔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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