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话音刚落,史进便踏前一步,抱拳道:“哥哥,军师,史进愿往!我曾率先锋营探查曾头市,于野外哨探、险地设伏略有心得。我可率两百轻骑,携弓弩劲矢,前出芦苇荡建立哨卡,若关胜敢分兵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的提议干脆利落,符合其一贯的勇悍风格。
以轻骑机动,配合芦苇荡的复杂地形,确实能起到奇效。
另一个清越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军师,此议恐有不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扈三娘秀眉微蹙,走了出来。
她指向沙盘上芦苇荡的另一侧:“军师请看,芦苇荡虽利于隐藏,但其中水道纵横,泥沼遍布,并不利于大队骑兵展开行动。”
“若敌军并非小股渗透,而是派出善于山地、沼泽作战的步卒,利用芦苇掩护,步步为营,史进头领的轻骑反而会陷入被动,优势尽失。”
她目光转向吴用和宋江,语气沉稳:“依三娘之见,此地当以善步战、熟悉水性的精锐士卒防守为上。可多设绊索、陷坑、警铃,辅以弓弩手占据制高点。”
“如此,方能以静制动,最大限度杀伤敌军,并确保预警消息能及时传出。我水寨士卒常年于此片水域操练,最是熟悉,三娘请命,愿率本部人马,驻守此地!”
她的分析细致入微,指出了史进战术中存在的隐患,并提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方案。
一时间,作战室内静默下来,众人都在权衡两种方案的利弊。
史进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并非听不进不同意见,但在此刻,提出反对的是扈三娘,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
他觉得她是在刻意否定他,是在众人面前削他的面子,是为了与他划清界限而不顾战术优劣。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情绪,沉声道:“扈头领是否过于谨慎?轻骑机动性强,即便遇敌步卒大队,亦可凭借速度脱离接触,传递消息。若按扈头领之法,固守待援,岂非自陷死地?若敌军行动迅猛,只怕烽火未起,哨卡已失!”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硬邦邦的质疑。
扈三娘毫不退让,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清澈而冷静,却也更显得疏离:“史头领岂不闻‘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放任敌军探明我虚实,甚至渗透至水寨近处,危害更大!”
“以步卒据险而守,配合陷阱弓弩,正是要将来犯之敌牢牢钉死在芦苇荡中,使其无法发挥兵力优势!至于安危,三娘既请命,自有把握,不劳史头领挂心!”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明显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和微妙。
一个主张主动出击,以机动性取胜。
一个主张稳固防守,利用地利歼敌。
从纯军事角度看,各有道理,端看主帅如何权衡抉择。
但此刻,落在旁人眼中,尤其是落在一直阴沉着脸死死盯着两人的王英眼中,这已不仅仅是战术之争。
他看到的是史进那看似冷静实则暗藏激动的反驳,看到的是扈三娘那毫不退让、甚至带着一丝抗拒的坚持。
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场,让他心中的疑云彻底化为了熊熊燃烧的妒火!
他们……他们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上,公然争执!
为了一个哨卡的布置,如此针锋相对!
这哪里是同袍讨论?
这分明是……
王英猛地站起身,他身材矮壮,这一下动作却带着一股狠戾的气势,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宋江和吴用抱拳道:“公明哥哥,军师!依俺王英看,两位头领说得都有道理!”
“不如这样,让史进兄弟的骑兵在芦苇荡外围游弋策应,让三娘……让扈头领的步卒在内设立哨卡,互相配合,岂不两全其美?”
他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将史进和扈三娘更紧密地联系在了同一个战术任务里,是内外配合。
他说完,也不看史进和扈三娘立刻变得难看的脸色,只是死死盯着沙盘,仿佛那上面有花一样。
他这番“打圆场”,非但没能缓和气氛,反而更凸显了三人之间那欲盖弥彰的微妙关系。
作战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弥漫着尴尬与紧张。
宋江与吴用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他们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这争执背后的暗涌?
大敌当前,内部却生出这等龃龉,实非吉兆。
吴用轻咳一声,羽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做出了决断:“王英兄弟所言,亦有可取之处。但兵力有限,需集中使用。”
“芦苇荡哨探之事,关乎侧翼安危,不容有失。便依三娘之策,以步卒据守为主,多设埋伏警讯。史进兄弟所部骑兵,另有重用,不必纠结于此地。”
他巧妙地采纳了扈三娘的核心方案,又将史进调离,避免了两人直接配合可能产生的摩擦,也算是暂时平息了这场因公而起却掺杂了太多私情的争执。
史进闻言,嘴唇紧抿,不再说话,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看了扈三娘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被否定的恼怒,有对她“固执”的不解,更有一种深沉的被她再次推开的痛楚与担忧。
他担忧的不是个人得失,而是她主动请缨驻守那片危险之地的安危。
扈三娘则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中并无喜悦。
她能感受到史进那担忧的目光,也能感受到身旁王英的猜忌与怒火。
一场本该同心协力的战前部署,却因这难以言说的情感纠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暗涌的危机,不仅来自寨外磨刀霍霍的关胜大军,更来自这梁山内部,来自这三颗彼此煎熬、渐行渐远的心。
史进最终沉默地接受了安排,但在离开作战室前,他深深地望了扈三娘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阵前保重。”
而那未能说出口的担忧,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在之前的侦察中,已隐约察觉到关胜军中,似乎暗藏着某种针对梁山重要头领,尤其是针对扈三娘的特殊布置或陷阱。
只是,线索模糊,他无法确定,更无法在方才那种情形下提出警告。
那份担忧,只能暂时埋藏心底,化作更深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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