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隔壁牢房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了两次。
孙新猛地睁开眼。
这是……牢里犯人之间传递消息的暗号?
他凝神细听。
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透过石壁的缝隙传来,带着一丝谄媚和试探:“新哥儿?是孙新哥哥吗?”
孙新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那声音又道:“小的‘过街鼠’张三啊!以前在十里牌,蒙您和顾大嫂赏过饭吃……您还记得吗?”
过街鼠张三?
孙新有点印象,是登州城里的一个惯偷,手脚不算干净,但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偶尔会来他们店里卖些来路不明的小玩意儿,顾大嫂心情好时,也会给他几个铜板打发。
“是你?”孙新压低声音回应,“你怎么也进来了?”
“唉,别提了!”张三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贱,摸了知府小舅子的钱袋子,就被逮进来了……新哥儿,外面都传疯了,说您和顾大嫂在祝家庄大闹一场,宰了不少狗腿子,是真的吗?顾大嫂她……”
孙新心中一痛,打断他:“少废话!找我什么事?”
张三忙道:“新哥儿,您是条好汉!小的佩服!这死牢里关的,也不全是孬种!有几个兄弟,是吃了祝家庄和狗官的亏才进来的,心里都憋着火呢!听说您进来了,都想……都想跟着您干!”
“跟着我干?”孙新冷笑,“我现在自身难保,等着砍头,能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新哥儿!”张三急切道,“这牢里,咱们人多!只要您振臂一呼……再说了,孙提辖是您亲大哥,他总不能真看着您死吧?说不定……说不定有机会……”
孙新心中一动。
他了解孙立,大哥或许迫于压力抓了他,但绝不可能真的狠心置他于死地。
这牢狱,看似绝境,或许……反而是一个机会?
一个将登州这潭浑水彻底搅浑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你去联络信得过的兄弟,但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好嘞!全听新哥儿吩咐!”张三的声音带着兴奋,很快消失了。
孙新重新靠回墙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大哥,你把我关进来,想保住我的命?
可惜,这登州的天,已经变了。
你这提辖的枷锁,锁不住我,更锁不住这即将燃起的滔天烈焰!
……
这些天,孙立过得就像炼狱。
他顶着知府吴用之越来越大的压力,以及祝家庄通过各种渠道施加的影响,竭力将孙新的案子拖在原地,以“案情复杂,尚需详查”为由,迟迟不肯定罪。
他暗中派出的心腹,沿着登云崖下游河流搜寻了数十里,却只找到几具祝家庄护院和官军的尸体,始终没有发现顾大嫂和解宝的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他心中既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又充满了更深的焦虑。
这天夜里,孙立换了一身便服,避开所有耳目,独自一人来到了死牢。
看守死牢的牢头是他的旧部,对他忠心耿耿,见他深夜前来,虽感诧异,却什么也没问,默默地打开了牢门,然后守在外面。
孙立走进关押孙新的牢房。
孙新靠坐在墙角,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但孙立一进来,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兄弟二人,在昏暗的牢房里再次对视。
“她……有消息吗?”
孙新沉默良久,才涩声问道,他甚至不敢直接说出“顾大嫂”三个字。
孙立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有。”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孙立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最深的问题,“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安安分分开你们的店,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招惹祝家庄,招惹官府?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在玩火**!”
孙新眼中燃烧着怒火:“安安分分?看着祝家庄欺男霸女,看着官府贪赃枉法,看着倭寇在海上耀武扬威,我们装作看不见?”
“大哥,你的官越做越大,胆子怎么越来越小?良心呢?也被这身官袍吃了吗?”
“你懂什么!”孙立低吼,额角青筋暴起,“这登州的水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知府吴用之背后是京城的董贯董公公!祝家庄盘踞百年,关系网遍布山东!就连水师里,都有他们的人!你们那点江湖义气,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螳臂当车,只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所以就要忍气吞声?同流合污?”孙新嗤笑,“大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当年那个路见不平、敢作敢当的‘病尉迟’吗?你被这官场的枷锁捆得太久了,久得连血性都没了!”
孙立被弟弟的话刺得脸色发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新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锋芒:“大哥,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韩滔死了,解宝兄弟生死未卜,我娘子下落不明……这笔血债,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东海遗珍图》关乎前朝军械库,若真落到倭寇或者那些野心勃勃的狗官手里,会是何等后果?你想过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