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库房门锁已被暴力撬开,歪斜地挂在门上。
库房内更是混乱不堪。
箱笼柜子全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地上散落着一些不值钱的杂物和撕破的布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和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气。
宋江的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香气……很淡,几乎被灰尘味掩盖,但……似乎与昨夜那赵玉娇身上的幽香,以及那“琼酥酿”的残留气息,有某种细微的相似之处?
他的心突地一跳。
朱仝和雷横已是老手,开始仔细勘查。
朱仝蹲下身,检查被撬坏的门锁和门框上的痕迹:“撬棍力道十足,手法却不够精细,留下不少毛刺,像是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他的声音沉稳,目光锐利。
雷横则查看地面和窗台:“脚印杂乱,但有几个特别清晰,看尺码,至少有三四人,其中一双脚印偏小,步伐轻盈,应是那女贼首。”
他走到窗边:“窗栓是从外面用薄刃划开的,手法极准。这伙人,不是第一次干这买卖了。”
宋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库房每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些被丢弃在地上用来捆绑张守财及其家眷的绳索上。
绳索是常见的麻绳,但打结的方式却有些特别,是一种极其牢固而又不易挣脱的水手结,结头处还习惯性地多绕了一圈,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环。
这种结法……
宋江的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纤纤玉手……似乎……在他意乱情迷、试图反客为主时,曾用某种类似的方式,极其灵活而迅速地将他的手腕短暂地交叠压制……那动作带着一种熟练的捆绑技巧……
还有那潜入路线。
张府墙高院深,护院不少,贼人却能精准地找到防御最薄弱的后厨杂院一侧,利用堆放的柴垛轻松翻入,避开巡逻,直扑内宅。
这种对大户人家内部格局和护院巡逻规律的熟悉程度……
昨夜,那赵玉娇在酒楼中穿梭应酬,耳听八方,那些来饮酒的富户商贾、甚至衙门里的差役,在酒酣耳热之际,会不会无意中泄露这些信息?
而她,又是否有着过耳不忘、并迅速整合分析的本事?
一个个疑点,像冰冷的针,一下下刺入宋江的心脏。
那个美艳绝伦、热情似火的身影,与卷宗中那个狡猾残忍、来去无踪的女贼首的形象,渐渐地重叠在一起。
难道……昨夜那场旖旎风情,并不仅仅是男女间的**游戏?
而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是为了牵制住自己这个新上任负责此案的押司?
甚至……是为了套取什么信息?
自己昨夜在酒宴上,可曾说过什么关于案情关于部署的话?
一想到这种可能,宋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是药力的后遗症,更是巨大的心理冲击。
“宋押司?”朱仝的声音将他从可怕的思绪中拉回。
宋江猛地抬头,发现朱仝和雷横都看着自己。
朱仝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宋兄弟可是发现了什么?我看你神色有异。”
宋江心中一惊,连忙掩饰道:“没……只是昨夜酒醉,又乍见如此现场,有些不适。”
他顿了顿,强行将注意力拉回案件本身,指着那些绳索:“只是觉得,这绑人的手法,甚是老辣,不像寻常毛贼。”
雷横粗声道:“可不是!那帮杀才,手段刁得很!”
他并未深想。
朱仝却深深看了宋江一眼,那双朗星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疑虑,但并未追问,转而道:“张员外,贼人除了财物,可还拿走了别的东西?或是说了什么话?”
张守财哭丧着脸:“除了金银珠宝,还能拿什么?哦对了!小民收藏的一对前朝白玉璧,还有一柄镶宝石的波斯弯刀,也不见了!那伙天杀的!那女贼头子还用刀背拍着小民的脸,说什么……‘取不义之财,替天行道’!呸!真是恬不知耻!”
“替天行道……”宋江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这确实像是“玉蛟龙”会说的话。
勘查完毕,走出库房,院子里那些围观的家丁仆役尚未散去。
隐约间,宋江似乎听到两个躲在角落的小丫鬟低声窃语:
“……其实……也挺好的……那张扒皮放印子钱逼死多少人……”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不过……那女侠……确实……”
声音极低,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宋江的心再次一沉。
民间这种隐秘的同情,甚至称其为“女侠”,让他这个代表着官府法度的押司,处境愈发尴尬和艰难。
离开张府时,天已过午。
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宋江心头的阴霾。
他骑在马上,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夜和今晨的每一个细节:赵玉娇灼热挑逗的眼神、她身上独特的香气、那熟练的捆绑手法、对富户格局的熟悉、还有那“替天行道”的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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