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李应的嘶吼响彻夜空!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紧接着,是水流更加狂暴的咆哮和吞噬声!
李彪和那名刺客的身影,瞬间被翻滚着白色浪花的黑暗漩涡彻底吞没!
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洞口外冰冷的风声和水流的怒吼!
“彪子——!!!”
李应重重地摔在洞口外冰冷湿滑的泥地上,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爬向洞口边缘!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幽暗漩涡!
冰冷的泪水混合着血污和泥水,汹涌而出!
又一个!又一个追随父亲、誓死守护他的兄弟!
为了他,葬身在这冰冷的深渊!
“嗬…嗬…”
身旁传来微弱的气流声。
赵铁锁的身体摔在泥地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巨大的悲怆狠狠砸在李应的心上!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中的剧痛!
父亲,昆叔,李福,还有无数李家庄的兄弟…现在,连李彪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眸扫视着洞口周围!
夜风吹过稀疏的林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除了下方水流的咆哮,四周一片死寂。
刚才的搏杀似乎没有惊动其他埋伏。
或许,那已经是“鬼鹞”部在这水道出口布下的最后一道杀招。
不能停留!必须立刻离开!
李应强压下几乎将他撕裂的悲痛,挣扎着站起。
左脚脚踝彻底失去了知觉,麻木得像一块木头。
他踉跄着走到赵铁锁身边,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这个汉子腹部的伤口在冰冷的水流冲刷下,竟然诡异地没有大量失血,但也因此寒气入骨,危在旦夕!
“铁锁…撑住!”
李应嘶哑地低语,用尽全身力气,将赵铁锁沉重的身体架起,拖着他一步一挪,艰难地离开这死亡的洞口,朝着远离水声的上游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脚下的泥地冰冷湿滑,布满碎石和枯枝。
寒风刮过湿透单薄的衣袍,带走仅存的热量。
李应感觉自己像一具行走的冰雕,从内到外都被冻透了。
怀中的那本染血的册页,隔着湿透的衣物,依旧散发着冰冷的触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小片相对平坦的河滩地,背靠着一块巨大可以挡风的岩石。
几丛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应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带着赵铁锁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气,冰冷的空气像冰锥扎入肺腑。
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在石子上,望着头顶那片被稀疏林木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几颗寒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冷漠地俯瞰着大地上这渺小的苦难。
疲惫像无边的黑暗,将他吞没。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左脚踝的麻木深处传来迟滞的钝痛。
寒冷深入骨髓,连思维似乎都被冻结了。
他只想就这样躺下去,永远地睡去,忘却这无边无际的伤痛和冰冷。
然而,怀中那冰冷的册页,父亲临终前圆睁着不甘的双眸,昆叔挡箭时决绝的背影,李彪坠入漩涡前那声同归于尽的咆哮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现!
最后,定格在册页最后那几行潦草而惊心动魄的血字上!
“…癸未血夜…非…非梁山所为…”
“…背后…另有…黑手…嫁祸…梁山…”
“…真凶…在…汴梁…阴影…深…不可测…”
汴梁!阴影!真凶!
这三个词刺入他混沌的意识!
带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却也强行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疲惫和绝望!
一股冰冷混杂着滔天恨意与刻骨执念的气流,如沉睡的火山在他胸腔深处轰然炸开!
那恨意不再狂暴,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坚韧!
父亲隐忍三十年,带着滔天血仇和不白之冤,最终含恨而终!
昆叔、李彪、李福、无数李家庄的兄弟,为了守护他们父子,为了守护一个被嫁祸的仇恨,血洒独龙岗,尸骨无存!
而他李应,背负着“扑天雕”的名号,身负血海深仇,一路拼杀逃亡,几经生死…到头来,却发现连仇人是谁,都可能弄错了?
这滔天的血债!
这无尽的冤屈!
岂能就此沉沦?
岂能就此罢休?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从李应喉咙深处挤出!
他忽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痛,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但他浑然不顾!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个被油布层层包裹的布包。
油布早已被水浸透,冰冷刺骨。
他一层层剥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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