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拿起暗格里那柄属于父亲“铁鹞子”的飞刀。
刀身冰冷,那蓄势昂首的猛禽刻痕,在烛光下流转着内敛的锋芒。
他又从怀中取出那柄刻着俯冲“鬼鹞”的邪异飞刀。
两把刀并排放在书案上。
一柄昂首蓄势,堂皇锐利,带着昔日荣光与未竟的血誓。
一柄俯冲猎杀,鬼魅邪异,散发着索命的恶意与不祥。
仿如跨越时空的对峙。
李应伸出右手,指尖缓缓拂过父亲那柄刀的刀脊。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握刀时残留的体温和那滔天的恨意与无奈。
然后,他的手指移向那柄“鬼鹞”邪刀,在刀身那俯冲的鬼魅雕痕上短暂停留,犹如触摸着冰冷的毒蛇。
李应缓缓闭上眼睛。
书房里死寂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
窗外,李家庄的夜依旧被远处的火光和压抑的警戒氛围笼罩。
但此刻,他心中那因为父亲崩溃、强敌环伺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却在这极致的静默中,不可思议地沉淀下来。
恐惧褪去,迷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退路?早已断绝。
逃避?无处可逃。
李家庄不是堡垒,而是风暴眼。
三十年前的血债,母亲坠崖的惨烈,残部凋零的悲怆…
这一切的源头,最终指向的,是那盘踞在八百里水泊之中名为“替天行道”的梁山巨寇!
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这不再是李家庄的存亡之战,而是不死不休的复仇!
李应猛地睁开双眼!
烛火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映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沉凝到极致的杀意!
那杀意不再狂暴,却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致命!
他拿起父亲那柄蓄势昂首的飞刀。
冰冷的刀柄贴合掌心,传来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共鸣。
仿佛沉睡的凶器,感受到了新主人体内奔腾的源自同一血脉的复仇之火,发出了无声的嗡鸣。
他将刀缓缓纳入袖中特制的皮鞘。
冰凉的金属紧贴着手臂的肌肤,带来一种令人心定的力量感。
然后,他取过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开。
研墨,提笔。
笔锋饱蘸浓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带着千钧之力,带着斩断一切犹豫彷徨的决绝:
“父仇母恨,血海滔天。三十载忍辱,今朝雪耻。梁山鬼鹞,不死不休。凡我李氏血脉,庄中子弟,当同心戮力,以牙还牙,以血洗血!此志不渝,天地共鉴!”
写罢,他放下笔,拿起那枚沉甸甸的“铁鹞子”腰牌,蘸满朱砂印泥,重重地压在了那饱含血誓的墨字之上!
“啪!”
一声轻响。
展翅猛禽的浮雕,如浴血重生般,清晰地烙印在“血洗血”三个力透纸背的大字之上!
鲜红的印泥,像刚刚流淌出的热血,刺目惊心!
李应拿起这张墨迹未干印痕犹湿的血誓书,走到书房门口,用力拉开了房门!
庭院里,灯火通明,肃杀之气弥漫。
李彪、赵铁锁正带着精悍的庄客在关键位置布防,看到李应出来,立刻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所有仆役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屏息凝神,带着恐惧、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李应站在台阶上,玄色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那张墨迹淋漓印着鲜红“铁鹞子”腰牌印记的血誓书,高高举起!
火光下,“血洗血”三个大字和那展翅欲飞的猛禽烙印,如燃烧的火焰,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似乎都凝固了。
李应的目光缓缓扫过庭院中每一张或惊骇、或震动、或茫然的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仇,乃我李氏血脉之仇!此恨,乃三十年前雁门关三百七十一口枉死冤魂之恨!仇人,便是那盘踞梁山自诩替天行道,实则豺狼成性血债累累的巨寇!刺杀,毒杀、纵火、爆炸…皆为其爪牙‘鬼鹞’所为!目标,便是赶尽杀绝!”
“退,是死路!降,是死路!忍辱偷生,亦是死路!”
李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悲怆与激愤。
“唯有战!唯有血战到底!以我李家庄上下之血,洗刷父辈之辱!为那三百七十一个屈死的冤魂,讨一个迟来三十年的公道!”
他猛地将血誓书掷于地上,那鲜红的“铁鹞子”印记在火光下狰狞刺目!
“凡我庄中子弟,无论尊卑!今日愿随我李应者,立此血誓,与梁山‘鬼鹞’不死不休!怯懦畏战,贪生怕死者,此刻可自行离去!我李应,绝不留难!”
话音落下,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尚未散尽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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