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春天,除了干旱,最恼人的就是刮不完的大风。
这风不像夏天的风带着点热乎气,也不像秋天的风透着凉爽,它是干冷干冷的,卷着地上的黄土和沙砾,没头没脑地吹,打得人脸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这天后晌,天色就变得昏黄,远处山梁上像是起了黄雾。
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要刮大风了。
这大风还是黄风,沙风,难受的很。
“看样子要起风了,早点收工吧。”胡大柱看着天色,对还在窖底清理碎土的桂花说。
两人赶紧收拾了家伙什,把工具搬回窑洞,又检查了一下鸡窝,用旧席子加固了一下挡风的一面。
刚忙活完,大风就裹挟着尖利的呼啸声扑了过来。
顿时,天地变色。
黄沙漫天,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一片。
院子里晾晒的野菜干被吹得七零八落,鸡群吓得咕咕乱叫,挤成一团。
窑洞的门窗被风吹得哐哐作响。
好在窑洞真是个好住处,厚厚的黄土层挡住了外面的狂风怒号,里面虽然也能听到风声,却显得温暖而安全。
桂花早早做好了晚饭,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上,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吃着热乎乎的糊糊。
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反而更觉得窑洞里的安稳可贵。
“这风可真大。”桂花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门窗。
“嗯,看样子得刮一宿。”胡大柱吸溜着糊糊,“咱这窑洞没事,结实着呢。”
正说着,就听见风里似乎夹杂着隐约的哭喊和呼救声,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胡大柱和桂花对视一眼,都放下了碗筷,侧耳细听。
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是从坡下传来的。
“像是……柳寡妇家那边?”桂花不确定地说。
胡大柱眉头一皱,立刻披上褂子:“我出去看看!”
“爹,风大!”桂花急忙阻拦。
“没事,我就在坡上瞅一眼!”胡大柱说着,已经拉开一道门缝,挤了出去。
狂风立刻裹着黄沙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
桂花赶紧关好门,心提了起来。
胡大柱顶着风,眯着眼,艰难地走到坡沿,朝柳寡妇家方向望去。
只见柳寡妇家那孔孤零零的窑洞前,一片狼藉。
那扇本就有些破旧的木门,竟然被大风整个吹倒了,斜砸在院墙上,碎成了几块。
窑洞里黑漆漆的,能听到柳寡妇无助的哭声和风声一起从没了门的洞口传出来。
这情形,别说一个寡妇,就是个壮汉也够呛。
没了门,这大风沙夜可怎么过?
胡大柱心里一紧,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回走。
“咋样了爹?”桂花急忙问。
“门被风刮倒了,碎得不成样子了。”胡大柱沉声说,一边快速地从角落里翻找出柴刀和些麻绳,“我得去帮她拾掇一下,不然今晚没法过。”
桂花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是该去!您等等!”
她转身从炕席下摸出那盏家里唯一的马灯,仔细点亮,“把这个带上,亮堂点!多穿件衣服,别冻着!”
胡大柱接过马灯,看了儿媳一眼,心里暖乎乎的。
他裹紧衣服,拎起工具,再次冲进了风沙里。
来到柳寡妇家,景象更是凄惶。
柳寡妇正吓得六神无主,用一床破被子试图堵住洞口,却被风吹得根本站不住脚,脸上全是泪水和灰土,冻得瑟瑟发抖。
身后的孩子更是吓得哇哇大哭。
看到胡大柱顶着风沙、提着马灯赶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流得更凶了:“大柱哥……呜呜……这可咋办啊……”
“别怕,别怕!”胡大柱大声安慰着,把马灯挂在一个背风的旮旯,“我先找个东西把洞口堵上!”
他在院子里四处搜寻,找到几块破木板和一根粗木杠。
他用木杠顶住门框,又把木板拼凑起来,用麻绳死死捆扎固定,暂时做了一个简易的屏障,虽然漏风,但至少能挡住大部分风沙,人也有了着力点。
接着,他借着马灯的光,仔细查看那扇破门的残骸。
门轴坏了,门板也裂了。
他摇摇头:“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我找点好木头给你重新做一扇!”
他拿着斧头和锯子,就着昏暗的灯光,在呼啸的风声中,叮叮当当地修理起来。
他把还能用的木板拆下来,重新拼接加固,又找了块石头当锤子,勉强把门轴敲打回去。
柳寡妇在一旁打着下手,递个工具,扶着木板,看着胡大柱在风沙中忙碌的、结实可靠的背影,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专注侧脸,心里百感交集。
害怕渐渐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感激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这个男人,话不多,却总是在最难的时候出现,像山一样可靠。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扇虽然简陋却总算能开关的门暂时装上了。
胡大柱试了试,还算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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