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创新实践基地的空气,永远混杂着几种固定成分:服务器风扇搅动的微温气流、电路板受热后散发出的淡淡臭氧味、几十台CRT显示器释放的静电气息,以及角落里那台永远半满的咖啡壶飘出的焦苦香气。这是一种属于极客的、令人安心又兴奋的味道。
林辰坐在周斌学长给他安排的靠窗工位上,手指正在那台标配的奔腾MMX机器上飞舞,调试着“清华BBS”图片上传功能的一个边缘案例缓存问题。
阳光透过有些灰尘的窗玻璃,在他手边投下温暖的光斑,也将键盘缝隙里积累的碎屑照得原形毕露。
他刚刚婉拒了周斌学长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邀请,准备啃个馒头对付一下,抓紧时间把基地的开发环境摸透。
就在他刚咬下一口时,一阵压抑着烦躁的争论声从机房最深处的角落传来,像一块石头投入相对平静的湖面。
“见鬼了!这破内核怎么又 Panic 了!这次还来了个 core dump!” 是那个脸色苍白、名叫吴峰的学长,他的声音带着技术人特有的、遇到无解难题时的抓狂。
“峰哥,日志里啥线索都没有吗?”一个戴着啤酒瓶底般厚眼镜的男生凑在屏幕前,小心翼翼地问。
“有个屁线索!堆栈都乱成一锅粥了!指针指到姥姥家去了!”吴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旁边一摞空可乐罐晃了晃,“这破测试服务器,早不崩晚不崩,偏偏赶在要给计网中心交‘网络流量异常检测模型’测试数据的时候崩!下周就是试线!”
“要不……重装系统?”另一个瘦高个试探着问。
“重装?老王(指王启明老师)打的那些实验性内核补丁,还有我们调试了半个月的测试环境和数据,你告诉我重装?!”吴峰几乎是在低吼,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焦急布满了血丝,“数据盘现在都挂载不上,grub引导到一半就卡死,肯定是文件系统崩了!”
周围几个基地的老成员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什么“用光盘引导试试”、“把硬盘拆下来挂到别的机器上读”,但都被吴峰一一驳斥,要么可行性低,要么风险太大。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这台服务器上跑的,是基地承接的一个相对重要的校内部署项目,搞砸了,不仅影响基地声誉,也可能影响后续资源的申请。
周斌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了解清楚情况后,那张总是带笑的脸也沉了下来:“吴峰,数据能恢复是第一位的,测试进度也不能耽误太久。有没有把握?”
吴峰颓然地揉了揉太阳穴,指着屏幕上那一串串天书般的十六进制码和寄存器状态:“周头儿,不是我不尽力。内核 Panic 产生的 core dump 分析起来太麻烦了,需要对应的内核符号表、调试环境,还得对内核源码和模块交互有很深的理解。咱们基地……搞应用的多,玩这么底层的,少。我折腾半天,连 panic 的具体触发点都没完全定位清楚。”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挫败。在这个 Linux 内核还像一头难以驯服的野兽,相关工具和文档都极度匮乏的年代,处理这种级别的系统故障,确实超出了大多数学生的能力范围。
“要不……还是向信息中心求援吧?”厚眼镜男生再次弱弱地提议。
“等他们?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而且那帮大爷,指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呢!”吴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本就凌乱的发型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这片愁云惨雾之中,一个还带着些许少年清朗,却又异常平静的声音,不大不小地插了进来:
“那个……能让我看看 core dump 文件和相关日志吗?”
一瞬间,如同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争论和抱怨都戛然而止。围在服务器旁的七八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的大一新生,林辰。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种专注于技术问题时的认真。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林辰学弟,”吴峰转过头,看清是谁后,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虽然之前林辰在异步IO的问题上对答如流,让他略有改观,但此刻他正被这个棘手的内核故障搞得焦头烂额,心烦意乱,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前辈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这是 Linux 内核崩溃,产生了核心转储文件,不是普通的应用程序 Bug。涉及到底层内存管理、文件系统、甚至硬件交互,非常复杂,也非常耗时。”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小朋友,这里水很深,你把握不住,别来添乱了。
周斌也愣了一下,他欣赏林辰的潜力,但也不认为一个新生能解决连吴峰都头疼的内核问题。
他出于好意,打了个圆场:“林辰,这是系统底层故障,确实比较麻烦。让吴峰他们先研究着,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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