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锐啸刺耳;喊杀震天,气冲云霄!
狭窄的山道之上,瞬间化作血肉横飞的修罗场。霍云庭的亲卫皆是从北境战场淬炼出的百战精锐,临危不乱,迅速以中央马车为依托,结成坚固的圆阵——盾牌手列于外围,铁盾相接,铸成铜墙铁壁;长枪手紧随其后,枪尖朝外,如利刃张开;弓弩手藏身阵中,弯弓搭箭,精准反击。黑衣杀手如潮水般涌来,钢刀劈砍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声响,火星四溅,与亲卫们激烈绞杀在一起,血肉横飞。
霍云庭将苏婉婉牢牢护在身后,手中长剑出鞘,化作一道银色光轮,剑气纵横捭阖。他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周身散发出的凛冽煞气,竟让冲至近前的黑衣人动作都为之一滞。每一剑刺出,皆直取要害,必有一名黑衣人溅血倒地,尸横当场。
苏婉婉被护得严实,却并未被动等待。她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瞬息万变的战场,手中精巧的手弩不时抬起,“嗖嗖嗖”几声轻响,弩箭如同流星赶月,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从侧面死角偷袭亲卫、或是暗中准备投掷暗器的黑衣人。她的弩箭虽未必致命,却总能恰到好处地打断对方的攻击节奏,要么射穿手腕,要么划伤臂膀,为亲卫创造出一击必杀的机会。
她的冷静、精准与果决,让正在奋力搏杀的霍云庭都暗自心惊,更让周围拼死护主的亲卫们刮目相看——这位王妃,绝非养在深闺的花瓶,而是能与王爷并肩作战的悍将!
然而,黑衣杀手数量众多,且个个悍不畏死,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亲卫们虽勇猛善战,但毕竟人数处于劣势,又被马车拖累,防线渐渐出现松动,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局势愈发危急。
“王爷!敌人太多,久战必败!需速突围!”亲卫队长浑身浴血,铠甲破碎,脸上布满血污,却依旧嘶吼着指挥,声音嘶哑如破锣。
霍云庭眼神一厉,深知拖延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他猛地一剑荡开数柄劈来的钢刀,剑势陡然一变,不再固守防御,而是如同出闸的猛虎,主动向前冲杀!剑光过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竟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苏婉婉紧随其后,步法轻盈如蝶,手中匕首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割开了一名试图偷袭霍云庭侧后的黑衣人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杀戮美感。
两人一攻一辅,配合默契无间,如同天作之合,率领着残余的亲卫,朝着山林相对稀疏的一侧奋力突围。
就在这激战正酣、生死一线之际——
“何方宵小,敢动我苏家的人!!”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陡然从山林另一侧炸响!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竟隐隐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让天地都为之震颤!
紧接着,大地微微震动,如同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只见山林深处,猛地冲出一支精锐骑兵!人数不过二三十,却个个身披精良轻甲,背负强弓,腰挎弯刀,马术精湛绝伦,冲锋起来带着一股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惨烈杀气,远比那些黑衣杀手更加彪悍、更加训练有素!
为首者,是一名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老者,正是护国公苏天佑!他手持一杆沉重的镔铁长枪,枪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如同怒龙出海,直接撞入了黑衣杀手的侧翼。长枪一扫,势如破竹,便是数人筋断骨折,吐血倒飞而出;枪尖一点,精准狠辣,瞬间刺穿两名杀手的胸膛,威猛不减当年!
在他左侧,是骠骑将军苏临渊!他手持一柄门板宽的巨刃战刀,刀光如匹练横空,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合之敌,勇猛如同战神降世,无人能挡!
右侧,则是四公子苏子画!他并未持重兵器,而是双手连挥,无数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钱镖、透骨钉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而出,精准地射向黑衣杀手的眼睛、咽喉、手腕等要害,阴狠刁钻,极大地扰乱了对方的阵型,为骑兵冲锋扫清了障碍。
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尤其是苏天佑和苏临渊那恐怖的武力,瞬间扭转了战局!黑衣杀手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攻势瞬间崩溃。
“是爷爷!大哥!四哥!”苏婉婉惊喜交加,忍不住高声叫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霍云庭也长长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敬佩。苏家老爷子宝刀未老,雄风依旧;苏临渊更是勇冠三军,名不虚传!
在苏家爷孙三人率领的生力军与霍云庭亲卫的内外夹击下,黑衣杀手死伤惨重,尸横遍野。残余者见大势已去,再也无心恋战,发出一阵尖锐的唿哨,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山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
战斗结束,山道之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路面,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幸存的亲卫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无不带伤,却个个眼神坚毅,没有半分颓丧。
“爷爷!大哥!四哥!你们怎么会来?”苏婉婉快步迎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目光紧紧盯着风尘仆仆却威势惊人的三位亲人。
苏天佑一把将孙女揽入怀中,老眼通红,声音带着后怕的哽咽:“乖孙女!你没事吧?可吓死爷爷了!我们在京城接到忘忧拼死送出的消息,说你父亲被成功救出,你们即刻就要回京,就知道这一路必定杀机四伏,绝不会太平!你大哥立刻调动了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兵,我们连夜赶路,马不停蹄,幸好……幸好赶上了!没让你出事!”
苏临渊收刀入鞘,虎目落在苏婉婉身上,看到她气色红润,眼神明亮,再无半分以往的病弱之态,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妹!你的毒……竟真的解了?”
“大哥,我没事了,体内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苏婉婉连忙点头,随即看向霍云庭,语气中满是感激,“多亏了王爷一路护持,又得机缘巧合,才得以痊愈。”
苏临渊这才转向霍云庭,眼神复杂难辨,有感激,有敬佩,也有此前的些许隔阂,但最终还是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无比真诚沉重的大礼:“王爷,救命之恩,护持小妹之情,苏临渊没齿难忘!今日之恩,容后必报!”这一礼,是发自肺腑的认可与谢意。
霍云庭连忙上前扶住他,语气诚恳:“大哥言重了。婉婉是我的妻子,护她周全是我分内之事。你我既是姻亲,便该守望相助,不必如此见外。”
苏子画则早已指挥着带来的苏家亲兵开始打扫战场,清理痕迹。他走到那些黑衣人尸体旁,仔细翻检着他们的兵器、服饰与随身物品,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道:“这些人使用的并非军中制式武器,但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悍不畏死,像是某些权贵私下蓄养的死士。看来,京城那位是真的急了,不惜在京畿重地公然截杀,也要阻止你们回去啊。”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苏天佑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急切地看向苏婉婉和霍云庭,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儿……我儿明远呢?他现在何处?可还安好?”老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期盼与担忧,那双握惯了钢枪的大手,此刻竟微微发抖。
“爷爷,父亲他很好,就在后面的马车上静养。方才厮杀声太大,怕惊扰到他,所以一直未曾让他出来。”苏婉婉话音未落,就见后面那辆较为朴素的马车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却略显苍白消瘦的手缓缓掀开。
苏明远扶着车门,缓缓探出身来。他显然被外面的厮杀声惊动,脸上还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虚弱,但眼神却已恢复了昔日的锐利与沉稳。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如同穿越了无尽的岁月与风霜,直直地落在了那须发皆白、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的老父亲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风声、呼吸声、兵器的碰撞余音,尽数消散。天地间,只剩下这对阔别多年的父子,遥遥相望。
苏天佑浑身剧烈震颤,看着那张无数次在梦中出现、刻入骨髓的面容,看着他眉宇间沉淀的风霜、眼底深藏的疲惫与沧桑,老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浑浊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砸落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
“……爹……”苏明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他挣扎着想下车,双腿却因激动与虚弱而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明远!我的儿!!”苏天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再也顾不得什么护国公的威仪,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思念儿子到极致的父亲,踉跄着扑上前,一把将险些摔倒的儿子紧紧、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担忧、思念、痛苦、绝望,全都融进这个迟来的拥抱里!仿佛要将儿子揉进自己的骨血,再也不让他离开!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老人粗糙的大手死死抓着儿子的臂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最简单的话语,却承载了最深沉、最厚重的父爱与牵挂。
苏明远被父亲紧紧抱着,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如同山岳般坚实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父亲身上那混合着风霜、硝烟与淡淡铁锈的气息。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强撑的意志、承受的苦难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这个曾经叱咤风云、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将脸深深埋在老父亲的肩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压抑多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呜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未到这迟来多年的团圆之时。
苏临渊、苏子画、苏婉婉,以及周围的亲卫们,看着这父子重逢、抱头痛哭的一幕,无不眼眶发热,心中酸涩难言。苏临渊死死攥着拳头,虎目含泪,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苏子画别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擦拭着眼角;苏婉婉更是早已泪流满面,依偎在霍云庭身边,无声地流淌着喜悦与心酸的泪水。
霍云庭静静地站在一旁,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自幼失怙,对这般深厚浓烈的父子亲情,既感陌生,又心生向往。他轻轻揽住苏婉婉的肩膀,用掌心的温度给予她无声的安慰与支撑。
良久良久,苏天佑才稍稍平复了翻涌的情绪。他松开儿子,粗糙的手掌依旧颤抖着,细细抚上苏明远消瘦的脸颊,一寸寸地端详着,仿佛要将他这些年来缺失的岁月,全都弥补回来,刻进自己的眼底。
“瘦了……也老了……”老人声音依旧哽咽,带着无尽的心疼,“苦了你了,我的儿……这些年,你受了太多罪……”
苏明远缓缓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带着泪痕,却无比真实、无比释然:“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忧了这么多年。能再见到您,见到家人,这点苦,不算什么。”
“回来就好,回来比什么都强!”苏天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怒火与决绝,“那些害你、害我苏家、勾结外敌、祸乱朝纲的杂碎,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你报仇雪恨!”
他猛地转向霍云庭,郑重其事地抱拳躬身,竟是行了一个大礼,声音铿锵有力:“王爷,大恩不言谢!今日你救我儿性命,护我孙女周全,从今往后,苏家上下,唯王爷马首是瞻!与王府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老爷子此举,代表着整个护国公府,正式、毫无保留地站在了夙王霍云庭的身后,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霍云庭连忙侧身避开这大礼,上前扶起苏天佑,语气诚恳而坚定:“老爷子折煞云庭了。救岳父大人,是我分内之事;对抗幽冥司与朝中奸佞,亦是我辈应尽之责。苏家与王府本就姻亲相连,早已是一体,自当荣辱与共,共御强敌!”
“好!好一个荣辱与共!”苏天佑豪气顿生,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众人收拾好心情,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若黑衣杀手去而复返,或是引来朝廷追兵,后果不堪设想。苏家带来的亲兵迅速接手了护卫工作,替换下疲惫受伤的王府亲卫。车队再次启程,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只是这一次,队伍中多了苏天佑、苏临渊和苏子画,以及数十名精锐的苏家亲兵,实力大增,气势也愈发强盛。
后面的马车内,苏天佑紧紧拉着苏明远的手,细细询问着他这些年的遭遇。苏临渊和苏子画也围坐在旁,静静倾听着父亲讲述那暗无天日的囚禁岁月、幽冥司的种种诡异手段、残忍行径以及颠覆天下的庞大野心,三人皆是面色凝重,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将幽冥司与幕后黑手碎尸万段。
苏婉婉和霍云庭则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相对而坐。
“没想到爷爷和大哥他们会亲自赶来接应,还调动了大哥的亲兵。”苏婉婉靠在霍云庭肩头,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这说明,苏家已经做出了最终的选择。”霍云庭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深邃如渊,“有老爷子的威望、大哥的兵权、四哥的智谋相助,我们此次回京,底气便足了几分。太子想轻易扳倒我们,没那么容易!”
车队一路疾行,不敢有片刻耽搁。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官道上,远远望去,京城巍峨的城墙轮廓已然清晰可见,那厚重的城门如同巨兽的巨口,静静矗立在前方。
然而,就在距离城门尚有十里的官道岔路口,一支规模庞大、盔明甲亮、打着皇家仪仗的禁军队伍,赫然横亘在道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禁军士兵个个身姿挺拔,手持长矛,眼神冰冷,阵列整齐,散发出肃杀威严的气息,将整条官道堵得水泄不通。为首一名身着紫色官袍的内侍监,手持一卷明黄圣旨,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停下的车队,尖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严,高声宣道:
“夙王霍云庭接旨!陛下有令,王爷此行舟车劳顿,身心俱疲,为免入城惊扰百姓、乱了朝纲,着王爷即刻前往京郊皇陵暂住静养,无陛下亲笔诏书,不得擅自入京!钦此——!”
皇陵暂住?无诏不得入京?!
这哪里是什么静养,分明就是变相的圈禁!将他困在远离朝堂、孤立无援的皇陵,与外界隔绝,任人宰割!
皇帝,竟然连京城都不让霍云庭进了?!太子的谗言,已然生效到了如此地步?!
车队中的众人脸色骤变,气氛瞬间凝固。回京之路的第二重危机,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狠!他们该如何应对这道旨意?是抗旨不遵,还是忍辱前往皇陵?这背后,究竟是皇帝的真实意图,还是太子一党的又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