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下,白玉平台之上,死寂如亘古寒潭,星光似流银织锦,二者交织缠绕,构成一幅永恒而诡异的星河画卷。众人的目光,皆被平台最中央那道身影牢牢吸附——模糊的轮廓被无数细密如银丝的星光锁链缠绕束缚,在浩瀚星空的映衬下渺小如尘埃,却又因锁链上流转的古老符文,透着一股撼天动地的悲怆与神秘,仿佛一座被时光遗忘的丰碑。
“过去看看。”夙王沉声道,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星空下荡开浅浅涟漪,清晰得不含一丝杂音。他依旧紧握着苏婉婉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两人并肩向前迈步,龙气与空灵气息悄然交融,形成一道无形的护罩。苏斩月、萧战等人立刻呈扇形散开,刀刃出鞘半寸,枪尖斜指地面,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矗立的残破石碑与石柱,连石缝中飘落的星尘都未曾放过——这片秘境太过诡异,任何细微之处都可能暗藏杀机。
脚步声踩在温润的白玉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弦。越是靠近平台中心,那被囚禁的身影便越是清晰: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一尊盘膝而坐的老者,如同一尊沉淀了万古岁月的玉像。
他须发皆白,却并非枯槁焦黄,反而泛着一层如玉般温润的光泽,发丝垂落肩头,随着星光流转微微颤动;面容清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铭刻着岁月的沧桑与智慧的沉淀,眼角的沟壑里似乎藏着星辰的起落、时代的更迭。他身着一袭宽大的袍服,布料早已褪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依旧完好无损,边缘绣着的星象纹路虽黯淡,却在星光映照下偶尔闪过一丝微光,透着上古的玄奥。
最令人心惊的,是束缚着他的星光锁链。
那并非凡铁铸就,而是由最为精纯的星辰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细如拇指,晶莹剔透,如同凝固的星辉。锁链之上,无数微小的星辰虚影沿着链身缓缓流转、生灭,仿佛承载着一片微型宇宙;锁链的一端深深扎入他周身的大穴与眉心识海,入体处泛着淡淡的光晕,似在强行灌入能量,又似在镇压某种力量;另一端则向上延伸,穿过平台上空的星雾,连接着那无尽的星空,仿佛以整个星河为锚,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什么,又或是在永恒地镇压着什么。
老者的气息极其微弱,近乎于无,与这庞大的星空秘境、浩瀚的星辰之力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但奇异的是,在他那近乎死寂的气息深处,众人却能隐约感受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坚韧得如同磐石的生命之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这片星空同源共息的古老韵味,如同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尘埃。
“他还活着。”苏婉婉轻声道,空灵道体让她对生命气息的感知尤为敏锐,能清晰捕捉到那丝藏在死寂之下、未曾熄灭的魂火,“魂火虽弱,却根基稳固,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维系着。”
“以星辰为锁,以星空为牢,囚禁于此万古……”苏斩月握紧刀柄,指节泛白,眉头紧锁,“这手笔太大了,大到超乎想象!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又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才会遭受如此刑罚?”
云芷容的目光则完全被那些星光锁链与老者身下的阵图吸引。她抱着古琴,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几步,指尖悬于锁链上方寸许,感受着其中流转的星辰之力,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还有一丝渐次清晰的明悟:“此非单纯的刑罚之锁,更似……封印与滋养并存的上古大阵。”
她伸手指向那些扎入老者穴位的锁链,声音带着一丝笃定:“你们看这些锁链连接穴窍的方式——并非粗暴禁锢,而是循着经脉走向,以一种霸道却精准的方式,将星辰本源之力强行灌入其体内,既维持着他最后一线生机不灭,又像是在压制着他体内某种东西,阻止其与外界的星辰之力产生共鸣,避免引发更大的动荡。”
话音未落,她又转向老者身下那不断明灭的阵图核心:“这阵图的核心并非杀伐,而是‘归寂’与‘隔绝’。阵纹流转间,能隔绝他与某种存在的联系,甚至……掩盖他‘存在’本身的气息,让其彻底从天地间‘消失’,不被任何天机推演所察觉。”
苏清墨也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白玉地面,感受着其中纵横交错的精密能量回路,沉声道:“云姑娘所言非虚。此阵巧夺天工,已然超出凡俗机关术的范畴,其能量回路之复杂,涉及的星辰运转规律之深奥,远超我目前的认知。维持此阵运转所需的能量堪称海量,恐怕……真的是在借用整片星空的力量,才能将如此强者封印万古。”
夙王凝视着那沉睡的老者,龙皇之气在体内悄然流转,带来极致的敏锐感知。他能隐约察觉到,在那层层星辰封印之下,老者体内似乎潜藏着一股极其庞大而精纯的、与星辰同源的本源力量,只是被锁链与阵图彻底封死,如同沉睡的火山,无法动用分毫。“能被如此手笔囚禁,其背后牵扯的因果,恐怕大得惊人。”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就在众人各抒己见、仔细观察分析之际,异变再次发生!
或许是众人的靠近带来了外界的生人气息,或许是夙王身上的龙皇之气扰动了秘境的平衡,那一直沉寂如死物的老者,覆盖着霜白长睫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他眉心处那根最为粗壮、连接着星空深处紫微帝星方位的星光锁链,陡然光芒大盛,淡蓝色的星辉如同潮水般涌动,一股抗拒外人靠近的、冰冷刺骨的星辰威压轰然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巨浪,试图将夙王等人狠狠推开!
“小心!”萧战低喝一声,周身气血狼烟冲天而起,锐士们立刻结成防御阵型,铁血战意凝聚成盾,勉强抵挡住这股磅礴的威压,脚步却依旧被震得连连后退。
夙王冷哼一声,体内龙皇之气自然流转,一股煌煌帝王之威透体而出,虽不张扬,却如同烈日融雪,将那冰冷的星辰威压稳稳抵住,寸步不让。他握着苏婉婉的手愈发用力,低声道:“别怕,有我。”
苏婉婉微微颔首,空间之力悄然微动,在众人身前布下一层无形的空间隔膜,如同温润的玉壁,将那威压的余波化解于无形,让周围的空气重新恢复平稳。
而就在这时,那老者的眼睛,在挣扎了数次之后,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并非寻常颜色,而是如同最深邃的夜空,里面倒映着万千星辰的起落流转,仿佛蕴藏着一整个无垠的宇宙。眼白处泛着淡淡的银辉,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星尘,此刻,这双星眸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跨越万古的沧桑,以及一种被漫长时光消磨殆尽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心,唯有永恒的孤寂相伴。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如同蒙着一层星雾,缓缓扫过围在周围的夙王等人——掠过苏婉婉的空灵、苏斩月的锐利、萧战的沉稳、云芷容的清冷、苏清墨的专注,最终,定格在了夙王身上。
就在目光触及夙王的刹那,那漠然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般转瞬即逝的……惊讶?紧接着,是一丝更深沉的、仿佛等待了千万年终于得见曙光的……释然?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如同枯木抽芽,一个沙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从万古时空的尽头传来,穿透了所有阻碍,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识海之中:
“帝星……已至……老朽……总算……等到了……”
帝星?
等到了?
这短短九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众人心中轰然炸响!他口中的“帝星”,分明指的是身负龙皇之气、周身透着皇者威仪的夙王!而他,竟早已在此地,跨越万古时光,等待着夙王的到来?
老者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积攒万古的所有力气,眼睛再次缓缓闭上,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那片星辰流转的眼眸。他的气息重新归于那近乎死寂的微弱状态,唯有眉心那根星光锁链依旧闪烁着抗拒的光芒,仿佛刚才的苏醒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平台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星光顺着锁链流淌的“簌簌”声,如同时光的低语。
夙王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那重新陷入沉睡的老者,心中波澜翻涌。帝星?等待?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信息量太过庞大,也太过骇人听闻。难道他们闯入这片秘境、遇到这位神秘老者,并非偶然,而是早已被预言的宿命?这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会被囚禁于此?又为何要等待自己?
苏婉婉握紧了夙王的手,指尖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微凉,心中同样疑窦丛生。金属蝉的异常指引、星轨阵的莫名传送、这被囚禁万古的神秘老者、石破天惊的“帝星”之语……这一切之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联着,指向一个深埋万古的秘密。
云芷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乾坤阵图》的传承飞速运转,星象推演的轨迹在眼前交织:“他称王爷为‘帝星’,又言‘等到了’……莫非,他早已推演天机,算到今日王爷会至此地?而他被囚于此万古,或许……正是为了这场‘等待’?”
苏斩月挠了挠头,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直白地说道:“等等,这老头的意思是说,他早就算到咱们会来?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咱们能救他出去?这万古的罪,到底是啥啊?”
萧战与锐士们面面相觑,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让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悍将也感到一阵茫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清墨则更关注实际问题,目光落在那些星光锁链上:“若想弄清原委,恐怕必须先设法与他正常交流。但这些星光锁链对外界接触极为排斥,强行破解可能会伤及老者,甚至引发阵法反噬,后果难料。”
一个个问题如同迷雾,笼罩在众人心头:这神秘的老者,是敌是友?他那石破天惊的话语是真是假?他们是否要尝试解救一个被星空之力封印万古的存在?而解救之后,又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是揭开万古秘辛,还是坠入更深的危机?
星空无言,星辰流转,唯有那被囚禁的老者,如同一个尘封了万古的谜题,静静地躺在星河之下,等待着被揭开真相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