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铭刻着“试炼洞天”四个鎏金大字的宏伟白玉石门,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并未即刻开启。石门通体温润如玉,其上镌刻的古老符文流转着淡淡的鎏金光华,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茫威压——仿佛一位沉睡万古的神只,正慵懒地审视着这群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先前那撕裂大地、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与炽烈白光已然消散,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精纯而陌生的能量波动,如同细流般渗入四肢百骸,既令人舒畅,又暗藏莫名的悸动。
夙王将苏婉婉牢牢护在身后,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她微凉的指尖,目光凝重地扫视着石门与周遭环境。他们似乎身处一座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逾百丈,镶嵌着无数散发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纤毫毕现。溶洞四壁由黝黑坚硬的岩石构成,布满了天然形成的钟乳石,形态各异,透着原始而神秘的气息。除了这扇紧闭的石门外,四周再无其他通路,显然此处便是唯一的进出口。
“此地……绝非寻常之地,能量场稳固得超乎想象。”苏婉婉压下心中的震动,灵魂感知悄然扩散,却发现此地的能量如同铜墙铁壁,她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难以深入探查石门分毫,“这石门上的能量波动,与我之前感应到的森林深处的某种气息同源,却更为精纯、更为浩瀚,仿佛是源头所在。”
云芷容抱着古琴,缓步走到石门近前,秀眉微蹙,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的符文,清冷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更藏着深不见底的忌惮:“这些符文并非凡俗手笔,蕴含天地至理与上古道韵,非人力所能镌刻。恐怕,我们方才触动的,是这片迷雾森林真正的古老核心。‘试炼洞天’……顾名思义,欲入此门,必先经受天道考验,过不了这一关,便只能困死于此。”
就在众人心神被这神秘石门所慑,正欲进一步探查线索、寻找破局之法之际——
“吼——!”
一声狂暴到极致、充满暴戾煞气的咆哮,猛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那方向的岩壁早已闭合,此刻却凭空响起如此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溶洞之中!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嘶吼声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音浪,伴随着沉重而密集的奔跑声、利爪抓挠岩石的刺耳声,由远及近,迅速充斥了整个溶洞空间,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岩壁角落阴影处,竟凭空裂开了数道扭曲的、散发着浓郁黑气的空间缝隙!缝隙之中,黑气翻滚,煞气冲天,一头头形态狰狞、体型远比外界异兽更为庞大的怪物,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恶魔,潮水般从中涌出!它们或身披厚重的黑鳞,或背生尖锐的骨刺,或长着血盆大口、獠牙外露,周身皆缠绕着暗红煞气,双目赤红如血,涎水横流,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目标明确地直扑众人而来!
这些怪物的气息凶悍至极,煞气几乎凝成实质,显然是被此地异常能量吸引而来,或是这“试炼洞天”为闯入者准备的第一道考验!
“结阵!迎敌!”夙王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他瞬间拔剑出鞘,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如同出鞘的神兵,竟将弥漫的煞气都逼退三分。虽内伤未愈,龙气运转尚有滞涩,但此刻危机临头,他已顾不得自身安危,唯有死战!
“盾阵在前!紧密衔接,不得露隙!长枪协防,护住盾缝!弩手自由散射,专攻眼睛、关节等薄弱之处!”萧战反应极快,声如洪钟,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经历了昨日的血战,这些辰龙殿锐士早已默契十足,虽惊不乱,立刻依令而行——厚重的精铁盾牌重重顿地,发出“咚咚”的沉闷巨响,如同惊雷滚地,瞬间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长枪兵半蹲于盾后,锋利的枪尖从盾牌缝隙中探出,如同密密麻麻的利刃,直指汹涌而来的兽潮;弩手们迅速上弦,特制的破甲弩箭对准了冲在最前方的煞兽,只待指令便要射出。
“来得好!正好拿你们这群孽畜试试刀!”苏斩月长啸一声,不退反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兽潮最前端!他手中长刀裹挟着凌厉的刀意,化作一道雪亮匹练,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将一头率先扑来的煞气影狼从中劈开,黑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腥臭难闻。他毫不在意,脚步不停,刀光轮转,又接连斩杀两头煞兽,硬生生在兽潮中撕开一道缺口。
苏清墨则迅速在阵型侧翼与后方布下数个触发式机关,闪烁着寒光的铁蒺藜被巧妙地隐藏在地面凸起的岩石之后,喷吐麻痹毒雾的小型铜制装置也一一激活,只待煞兽踏入便会触发。
然而,这批煞气异兽的实力,远比昨日林间遭遇的强悍数倍!它们的鳞甲更为厚重坚硬,弩箭射在上面大多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或是被直接弹开;速度与力量也提升了一个档次,冲撞之力如同奔雷,刚一接触,盾阵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持盾的锐士们被撞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虎口开裂,脸色涨得通红。
“吼!”
一头形似巨熊、背生三根尖锐骨刺的煞兽人立而起,高达三丈有余,巨大的熊掌带着万钧之力,裹挟着浓郁的煞气,如同泰山压顶般,狠狠拍向盾阵中心最薄弱的位置!盾后的锐士们脸色剧变,想要举盾硬抗,却深知这一击的威力,心中已然生出绝望之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剑罡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之光,后发先至!
“嗤——!”
夙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盾阵之前,脚下步法玄妙,避开了数头煞兽的围攻,手中长剑精准无比地点在那巨大的熊掌掌心!剑尖蕴含的凝练龙气骤然爆发,如同火山喷发,竟将那比他整个人还大的熊掌硬生生洞穿!黑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煞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哀嚎,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数步,撞在岩壁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但夙王也因强行催动龙气,牵动了未愈的内伤,气息猛地一滞,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压下。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站立,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头受伤的煞兽,没有丝毫退缩——身后是苏婉婉,是需要保护的同伴,他退无可退!
眼看兽潮汹涌,盾阵摇摇欲坠,一直静立观察战局的云芷容终于动了。她将古琴置于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纤指轻扬,琴弦颤动,一曲空灵缥缈、如同天籁般的乐章缓缓响起。这琴音不同于昨日的肃杀铿锵,也不同于晨间的舒缓悠扬,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既能安抚人心,又能干扰邪祟。
琴音袅袅,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溶洞中缓缓扩散开来。奇异的景象发生了——那些原本狂暴冲锋的煞气异兽,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赤红的兽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身上的煞气也随之减弱了几分,攻势骤然为之一缓。
“就是现在!”苏婉婉凤眸一亮,她与夙王默契天成,几乎在琴音响起的瞬间,便洞悉了云芷容的意图——以音律扰乱煞兽心智,制造刹那的破绽!
她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将所能调动的全部空间之力凝聚于指尖。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大范围攻击,而是将力量压缩到极致,精准地作用在几头试图从侧翼迂回、对苏斩月形成夹击的敏捷型煞兽身上。
“嗡!”
那几头煞兽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无比,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它们的速度骤然下降,原本迅捷的扑击动作变得笨拙而缓慢,破绽百出。
苏斩月何等敏锐,岂会错过这等天赐良机?他眼中精光一闪,刀光如同闪电般划过,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瞬间掠过那几头煞兽的脖颈,带起一蓬蓬黑红色的污血。几头煞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夙王剑势再变。他不再与力量型的煞兽硬拼,身形如同游龙穿梭,在兽群中灵活闪避,长剑翻飞,剑光所指,皆是煞兽防御相对薄弱的关节、眼窝、咽喉等处。他的剑法本就精妙绝伦,此刻得到云芷容音波扰乱与苏婉婉空间辅助,更是如虎添翼,每一剑都快、准、狠,往往能一招制敌,效率极高。
苏婉婉则完全成为了战场上的“无形辅助核心”。她不再轻易动用消耗巨大的灵魂感知,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配合夙王与苏斩月之上。时而以微小的空间扭曲,偏转袭向夙王死角的利爪;时而制造短暂的视觉错位,让苏斩月的刀光更显诡异难防;时而凝聚空间之力,在地面形成无形的屏障,阻挡煞兽的冲锋路线。她与夙王之间,甚至无需言语交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了彼此的意图,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双星同耀,光芒万丈。
云芷容的琴音也随之变化,时而高亢如号角,压制煞兽凶性;时而低沉如幽谷回响,干扰其判断;时而急促如战鼓,为己方提振士气。她仿佛一位置身局外的弈者,以音律为棋子,巧妙地掌控着整个战局的节奏,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
萧战率领的锐士们压力大减,终于得以喘息,迅速调整阵型,弩箭重点照顾被夙王和苏斩月击伤的煞兽,扩大战果;长枪兵则抓住煞兽迟滞的瞬间,挺枪刺出,精准地刺入其薄弱之处,收割性命。
整个团队,第一次展现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协作:夙王与苏婉婉如同最锋利的矛,撕开兽潮防线;苏斩月是侧翼无双的利刃,扫清边路威胁;云芷容是掌控全局的大脑,运筹帷幄;萧战与锐士们则是稳固的根基,守住后方、扩大胜果。各司其职,互补长短,形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合力。
惨烈的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溶洞之中,煞气与血腥味交织,兵刃碰撞声、兽吼声、琴音与惨叫声此起彼伏,最终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煞气犀牛,被夙王寻隙一剑刺入眼眶,穿透脑部,轰然倒地后,溶洞内终于暂时恢复了寂静。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煞兽的尸体,黑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地面,汇成小溪,散发出刺鼻的腥臭。辰龙殿的锐士们个个气喘吁吁,衣衫染血,或多或少都带了伤,但令人振奋的是,竟无一人重伤或阵亡——这在此等强度的战斗中,堪称奇迹!
夙王以剑拄地,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他的眼神却愈发明亮,带着浴血奋战后的锐利与坚定。方才与苏婉婉、云芷容等人那心有灵犀的配合,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与信心,也暂时忘却了内伤的痛楚。
苏婉婉缓步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方干净的丝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带着疲惫,眼中却闪烁着欣慰的笑意:“辛苦了,没事吧?”
夙王接过丝帕,轻轻擦去额角的汗珠与溅上的血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疼惜:“我无碍。你做得很好,方才若不是你精准的空间辅助,我们伤亡必然惨重。”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苏斩月甩了甩刀身上的污血,大步走来,脸上带着酣畅淋漓的笑容,“跟你们一起打架,就是爽快!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比单打独斗强上百倍!”他转头看向云芷容,郑重地抱了抱拳,“云姑娘,你这琴音真是绝了!能让这些凶神恶煞的孽畜都变得迷糊,简直是神技!”
云芷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早已再次投向了那扇始终沉寂的白玉石门,清冷的声音响起:“兽潮已退,但这‘试炼洞天’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真正的难关,还在门后。”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嗡——!”
那扇巨大的白玉石门,其上流转的符文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鎏金光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整个溶洞开始轻微震动,石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地、沉重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磅礴气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溶洞,瞬间笼罩了所有人!这气息浩瀚而威严,带着淡淡的生机与无尽的神秘,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与此同时,苏婉婉怀中的金属蝉、夙王腰间的龙纹玉佩、苏斩月手中的长刀、苏清墨随身携带的机关工具,甚至连云芷容的七弦琴,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古老的召唤,发出了轻微的嗡鸣与共鸣,与石门后的气息遥相呼应!
石门之后,是一片混沌的金色光芒,看不清任何具体景象,只有那无尽的、诱人又危险的古老气息,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众人。
真正的考验,就在门后。
夙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龙气在体内缓缓流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苏婉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与不安,目光坚定;云芷容抱紧了古琴,神色平静,却暗藏警惕;苏斩月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跃跃欲试;萧战与锐士们也重整旗鼓,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所有人都明白,踏过这道门,他们将面对的,可能是令人艳羡的无上机缘,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去,还是不去?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