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岫一辈子也没让人亲过,谢明夷柔软的唇低伏在她的唇上,其余动作皆无,甚至可以认为谢明夷不过是不小心倒错了地方,却依然将许云岫心底的那潭水搅起惊涛骇浪。
许云岫耳鸣了会儿,心里的涛浪往身体四处涌,她下意识赶紧将谢明夷推开,可灌了水的四肢突然动弹不了似的,僵得厉害,许久都发软地没能如愿。
谢明夷的气息与心跳声随着自己愈发快起来的心跳一齐炸了锅,许云岫原地冷静了会儿,自诩运筹帷幄的许姑娘到底没冷静下来,连谢明夷的手都没挣脱。
“小将军……醒酒汤来了。”钱嵩也不知算不算不合时宜地在外面敲响了门。
许云岫突然被钱嵩的声音喊冷静了,这才慌乱地扭开头去,使了全身力气把谢明夷推开了些,谢明夷竟一时也将手里力气松了,任许云岫从他身下翻过了身。
许云岫依然心有余悸,却还是把谢明夷扶平在床上,这才转身往门边去。
故作轻松的许云岫一路绊倒了衣架,踢到了桌子,跌碎了花瓶,磕碰好半天才给外面的钱嵩开了门。
钱嵩面露惊讶:“许姑娘你怎么还在里面?”
“……那个……”许云岫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索性不解释:“谢明夷在里面,你进去吧。”
夜色已深,许云岫发现自己此时张嘴真的说不出话来,只摇摇头作罢,避开钱嵩走了,风雪一时刮得起劲,许云岫却面上烧开了似的发起烫来,一路踏不着地般的踩着雪,飘回了房去。
钱嵩不解,他奇怪地走进门去,又抬高声音喊了声:“小将军,醒酒汤来了……”
谢明夷闻声缓缓抬了抬手臂,十分迷糊地按到了太阳穴的位置,他仿佛有些不大清醒,却在这时候把一直微闭的眼睛给睁了开来。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永定十六年春。
春来下了小雨,一场一场将京城送进了春里,京都中一年到头都是热闹的景象,尤其这日放晴,一场春风吹散了沉郁不去的破朽,空气里飘起了春来新开的花香味。
春闱之后方才放榜,意气风发的姑娘拿了榜首,正红衣怒马纵横青陵城中,茶楼里的闲人端杯张望着马鸣声的由来,富家公子推着窗子看了眼马上坐着的状元,不经意对上春风一般的笑眼,不由得呆了神色。
许云岫一身状元袍活像喜服,喜庆得她脸上不见半分的惨淡,她学着古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让人见着好生钦羡。
都说新科的状元不仅才学过人,更是生了一副好面孔,让京城里的好些公子都开始打听起了她的名字。
迎着晴空万里,许云岫笑得肆意欢畅,这一世金榜题名的感觉同从前千差万别,可能这次身在京城,她少了许多一个人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艰难险阻,和煦的风把她冬日心里封存的冻土吹化了冰层,露出了其下和缓散着涟漪的清水。
趁着这番意气风发的好心情,许云岫近乎心惊胆战地往下想,她与谢小将军……从今往后就是相互扶持的同僚了。
随后许云岫愉悦地直奔了国子监。
近年来的惯例,新科状元要去国子监讲学一次,今朝有心缓和寒门贵庶之分,国子监里除了士族子弟,还考核筛选过一些前来求学的平民学子,让新科状元过去讲学,一来鼓舞人心,二来为了体现朝中重视科举正途,广纳贤良。
许云岫远远就看见了有人在国子监门口迎她,昨日国子监喊她过来踩过点,今日轻车熟路,她任性地没等随从的人,一个人就骑着马过来了。
昨日也是国子监的司业公孙衍同她一道说过安排,见他领着人,许云岫下马谨守礼节地朝他行了礼,“学生拜见公孙大人。”
公孙衍是个老先生的模样,他对许云岫印象很好,“许大人多礼。”
“今日陛下宫中有事,过了晌午才能觐见,因此吩咐着将讲学的事情提前了些,又麻烦状许大人跑这一趟了。”
许云岫道:“大人说哪里的话,民女还未授官,这一趟教授学子乃是本分,何有麻烦之说。”
两人恭敬地一来一回,“请请请……”
刚走进了门,里面还传出了另一人的声音:“许大人来了。”
公孙衍立马伸着手介绍,“这位是苏大人,当朝礼部侍郎,也是上一届的三元榜首,如今科考皆由礼部负责,苏大人今日到场,特意给许大人指点一二。”
许云岫停下揽手道:“拜见苏大人。”
“不必多礼。”苏游川换了官服,衬得他俊逸温润,他单手拖住许云岫揖起的手,“我与许大人好久不见。”
公孙衍不知这二人竟是认识的,一时对许云岫多相看了两眼,他走神之际又听苏游川说:“公孙大人,一会儿谢小将军奉旨亲来此处巡视,还请公孙大人在此稍候片刻,我与许大人说些今日的紧要之事。”
公孙衍应声带了人留下,苏游川便把许云岫给带进了国子监。
一路走着,二人官服显眼,许云岫道:“苏大人今日如此照顾,倒叫我好生惶恐。”
“许大人说笑了,从前就和你说过,来日在京城同你相与的机会还多,这不……”苏游川说话云淡风轻,“许姑娘一日誉满京都,一朝金榜题名,早知你会有如此前途际遇,来日仕途通顺,加上从前还得承你手下留的情面,我自然得对你照顾一二。”
许云岫轻笑,“大人的记恨倒是与众不同。”
“怎么能是记恨。”苏游川道:“如今你是新起的翘楚,比我当年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有谢小将军向我坦言,我可是好生忌惮你这个后生可畏。”
“苏大人何必把自己说得如此老气横秋的。”许云岫看着眼前的路缓步走着,“昨日提前来过国子监一趟,同方才的公孙大人闲聊一番才知,原来苏大人幼时的志向并非从文,因此入国子监的时间迟了些,时间得推到了……”
“……永定九年。”许云岫偏头看了眼苏游川的表情,缓了会儿才道:“而十年不到的时间,苏大人便能连中三元,此等造诣民女实在难以企及,自然不敢相提并论。”
苏游川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却是改了话题:“往事罢了,不值一提,说回许大人,我倒想问问,你可知道何为‘榜下捉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