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73章 书院宏图

大司马府的案几上，摊开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疏草案，其上的标题赫然醒目——《请立大汉书院疏》。

“科举取士，譬如开渠引水，终是取用已成之流。”

诸葛瞻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然欲使我大汉源流不竭，国力长盛，根基在于教化，在于能自行涌出活水，持续滋养万千良材。观如今州郡官学，规模狭小，多为地方豪右所据；私家讲学，门户森严，寒门俊彦，往往望书兴叹，徒有向学之心，而无叩门之路。此乃折损国力、埋没英才之大憾！”

他拿起那份奏疏草案，手指轻轻划过“大汉书院”四个字，眼中闪烁着理想与务实交织的光芒：“故，我意上书陛下，奏请于成都设立‘大汉书院’！广招天下有心向学之青年，无论其为世家子弟还是寒门白衣，只需通过简易经义、书算考核，证明其向学之志与可塑之资，便可入院肄业。院内分斋授课，提供宿膳，使其能心无旁骛，专心问学。”

程虔闻言，深以为然，然眉头微蹙，直言其难：“大司马宏愿，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圣德事。然，其耗用之大，恐远超科举。院舍营建、典籍购置、师生廪饩、日常用度，皆为巨款。且师资何来？若无海内名儒坐镇，书院声望何立？此二者，乃书院成败之关键。”

“程虔所虑，切中要害。”诸葛瞻颔首，显然早已深思熟虑，“故而，我有一初步构想，或可解此燃眉之急，并为书院立下坚实初基。”诸葛瞻目光转向李焕，“文睿，上次恩科，除三甲及已量才授官者外，尚余多少中式士子待安排？其才学品性考评如何？”

李焕立即回道：“回大司马，共余明经科二十一人，明算科十七人，明法科一十九人，计五十七人。依程长史与下官等人详核，此五十七人，虽无魁首之惊艳，然皆根基扎实，品性敦良。尤以明经科诸生，于经典注疏上颇有心得；明算、明法诸生，亦足可胜任基础讲授或文书管理之职。”

“善！”诸葛瞻一击掌，声调扬起，“此五十七人，便是天赐于我，用以奠基书院之‘火种’！我意，奏请陛下，将这批士子，全数编入新设之大汉书院！”

诸葛瞻详细阐述构想：“书院初设，可暂分‘经义’、‘算科’、‘律科’三斋，正对应科举三科目。可择其中考评最优、且性情温厚、善于讲授者，担任各斋‘助教’，负责基础课业讲授与辅导。其余人等，可任‘斋长’、‘书吏’、‘典籍管理’、‘学监’等职，负责书院日常管理、文书档案、图书整理、生徒纪律等务。如此，一则可妥善安置这批人才，使其才学不致荒废，反得所用；二则瞬间解决书院初创期最急缺的基层教习与管理骨干；三则，他们出身科考，深知寒士求学之艰，必更能体会书院创立之深意，用心任事，倾囊相授。”

黄崇听后，不禁赞叹：“大司马此策，真乃化腐朽为神奇！一举三得，尽显格局！以此为基础骨架，再逐步延聘天下学问大家担任‘博士’、‘主讲’，书院气象便可日新月异。”

“然，院舍、典籍、钱粮及……足以统领全局、德高望重之院长，又从何而来？”程虔再次追问，尤其强调了院长人选的重要性。

诸葛瞻神色一肃，显然对此已有定计：“院舍可暂借城西旧太学址及周边官房，加以修缮扩建，此事可由将作大匠协同办理，应可省去大量新筑之费。典籍，可奏请陛下恩准，允许书院抄录秘阁、东观藏书，并向各州郡官学、藏书家征集、募捐。初始钱粮，可由大司马府及大司农府共同筹措一部分，同时……”

诸葛瞻略作停顿，“可明文鼓励蜀中商贾、贤达乡绅捐资助学，凡捐资者，勒石记名，或授予‘书院赞助居士’荣衔，以彰其德。至于院长人选……”

诸葛瞻站起身，目光变得深邃而郑重：“我心中已有一绝佳人选，非他莫属。此事，需我亲自前往拜请。”

次日午后，诸葛瞻仅带二三随从，轻车简从，再次来到谯周府邸。

谯周对于诸葛瞻的再次到访似有所料，将其迎入静室。

摒退左右后，诸葛瞻未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将那份《请立大汉书院疏》的副本恭敬地呈与谯周：“谯公，瞻近日有一构想，百般思虑，终觉唯有您能担此重任，故特来请教，并冒昧相请。”

谯周接过奏疏，仔细阅览，面色随之不断变幻，从初时的平静，到渐露惊容，最终化为一声长久的叹息，其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大司马……此志何其宏远！设立书院，有教无类，此乃追慕先圣，开创万世太平之基业也。老夫……深感敬佩。”

然而，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然，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日衰，且才疏学浅，恐难当此教化天下之重任。院长一职，关乎书院兴衰，需德才足以服众、精力足以任事之贤能，老夫……恐非其选啊。”这是委婉的推辞，亦是他真实的顾虑。

诸葛瞻深深一揖，言辞恳切至极：“谯公过谦了！纵观海内，论学问之渊博、德行之高洁、士林之威望，能超过先生者，尚有几人？书院初立，非为争一时之虚名，乃为立万世之规矩。非有先生这般融汇古今、贯通经史之大儒执掌牛耳，不足以定其学规，正其学风，服天下士子之心！”

他见谯周沉吟不语，继续道：“瞻非不知先生年高辛劳。故奏疏中已言明，书院日常庶务，皆有那五十七名中式士子组成的班底负责处理，程长史、樊令君及瞻亦会从旁协力。先生只需总揽大纲，裁定学规，讲授高深经义，为书院立下精神标杆即可。先生，此非仅为一座书院之院长，乃是为我大汉，乃至为天下学术，立一标杆，开一新脉！望先生念在先丞相兴汉之志，念在天下无数向学而无门之寒士份上，勿再推辞！”

诸葛瞻的话语，将个人情谊、学术地位、国家大义、天下情怀融为一体，重重地叩击在谯周的心上。他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烛火噼啪之声。

最终，谯周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前所未有的神采，他轻轻抚过那奏疏上的“大汉书院”四字，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也罢……大司马你既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老夫若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且不识大体了。为国育才，乃儒者本分。这副老骨头，便再为你，为这大汉书院，搏上一搏吧。”

诸葛瞻闻言，大喜过望，再次深深下拜：“多谢谯公！有公出任院长，书院之事，成矣！”

数日后，一份措辞恳切、规划周详的奏疏正式呈送御前。诸葛瞻在疏中极力陈述设立书院之于国家强盛的根本意义，详细说明了以待安排的五十七名科举士子为书院管理教习基干的巧妙构想，并隆重举荐由太子太傅、益州士林领袖谯周出任书院首任院长，“总领学政，裁定规章，为天下师”。

刘禅览奏，见此事既能安置人员，又由德高望重的谯周出面主持，且初期耗费似乎可控，更兼诸葛瞻、董厥、樊建等人一致支持，便欣然下诏：“准奏。着大司马诸葛瞻总领其事，大司农董厥、尚书令樊建协理，光禄大夫谯周兼领大汉书院山长，务期妥善，以兴文教。”

诏书颁下，朝野的反应竟比预想中平和许多。谯周的出山，极大地抵消了世家的疑虑和阻力——毕竟，由这样一位传统大儒来执掌新学府，似乎意味着变革仍在可控的框架之内。

而那五十七名士子，得知不仅得以安置，更是成为这座由谯周公领导、诸葛大司马力主创办的新学府的奠基者时，无不倍感荣耀，士气高昂。

很快，旧太学址开始了热火朝天的修缮。谯周虽未亲临工地，但已开始着手起草《书院学规》。李焕忙着协调人员登记造册，黄崇协助程虔核算钱物料目，并督导工程。

诸葛瞻站在初具规模的书院旧址前，看着忙碌的人群，听着朗朗的读书声似乎已在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