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316章 大汉天威

秋日的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殿内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璿站在巨幅的天下舆图前，手指从洛阳缓缓移向河北，最后停在邺城的位置。他的指尖微微发白，那是用力按压留下的痕迹。

“他们倒是会挑时候。”天子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秋收刚过，正是粮草充足、士气正旺之时，却来谈和。”

诸葛瞻站在舆图侧方，目光平静地扫过黄河蜿蜒的线条：“司马伦不傻。他知道若等到我军北伐，河北必亡。此时求和，是想在还有筹码时，争取最好的条件。”

“筹码？”刘璿转身，眉宇间已有帝王威严，“他有什么筹码？邺城残破，军心离散，民心尽失——靠那个六岁的傀儡皇帝？还是靠杨馥、胡渊那些各怀鬼胎的将领？”

“靠的是时间。”诸葛瞻走到案前，翻开一份锦衣卫的密报，“司马伦在河北推行‘仁政’，减免赋税，开仓赈济，正在收买人心。若给他半年时间，未必不能稳住局面。届时我军北伐，即便能胜，也要付出更大代价。”

刘璿接过密报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上面详细记录了司马伦近期的施政举措：免除冀州三成赋税，平反贾南风时期的冤狱，起用被罢黜的老臣，甚至亲自巡视灾民营……

“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高明。”刘璿冷笑，“可再高明，能改变河北民生凋敝的现实吗？能变出粮草来养兵吗？能让我大汉十五万精锐望河止步吗？”

“不能。”诸葛瞻直言，“但能让我军多死几万人，能让河北百姓多流几万血。”

殿内一时寂静。

良久，刘璿将密报掷于案上，目光锐利：“丞相之意，是要谈？”

“要谈。”诸葛瞻点头，“但非是和谈，而是——告知。”

“告知？”

“对。”诸葛瞻走到窗边，望向殿外秋色渐浓的庭院，“告知司马伦，告知河北文武，告知天下人：大汉天威，不可阻挡。归顺者生，顽抗者亡。这不是讨价还价的谈判，而是最后通牒。”

刘璿眼睛一亮：“丞相是说……”

“我军秋粮已入库，冬衣已备齐，将士摩拳擦掌。”诸葛瞻转身，目光如炬，“此时谈判，不是为了妥协，而是为了震慑。让司马伦知道，他所谓的‘筹码’不堪一击；让河北将领知道，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让河北百姓知道，归汉才是生路。”

他顿了顿，声音转沉：“更重要的是——要给天下人看，我大汉既有雷霆手段，亦有怀柔之心。愿和谈，是仁；谈不成而伐之，是义。仁义之师，方是王者之师。”

刘璿在殿中踱步，脚步沉稳。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那已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诸葛瞻处处扶持的少年太子，而是一个真正开始掌控天下的君王。

“丞相之言，深得朕心。”他停下脚步，“那依丞相之见，这使者人选……”

“臣亲往。”诸葛瞻毫不犹豫。

刘璿没有意外。他太了解这位丞相了——二十年来，每逢大事，诸葛瞻总是身先士卒。从当年智斗黄皓，到江油生擒邓艾，到现在……没有一次，他不是站在最前面。

“思远。”刘璿忽然唤了诸葛瞻的表字。

这个称呼让诸葛瞻微微一怔。自刘璿继位后，为尊君臣之别，已很少这样称呼他。

“朕还是太子时，就常劝你：“当运筹帷幄，不必事事亲为。”刘璿走到诸葛瞻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步，“你总是说：‘我不以身作则，何以要求他人？’”

诸葛瞻拱手：“陛下……”

“这次，朕不劝了。”刘璿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因为朕知道，有些事，只有你诸葛思远能做。只有你，能让司马伦看清现实；只有你，能让河北文武心服；也只有你……”他顿了顿，“能把这最后一战，打得漂亮，打得干净，打得让后世史书无可指摘。”

他转身走向御案，从架上取下一柄剑。

剑鞘古朴，没有太多装饰，但鞘身用的是南海沉香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刘璿双手捧剑，走到诸葛瞻面前。

“这是父皇留给朕的天子佩剑。”刘璿声音庄重，“剑名‘承光’，取‘承汉室之光’之意。父皇临终前说，此剑非为杀敌，而为明志——持剑者，当承光武之志，继昭烈之业。”

他双手递出：“今日，朕将此剑暂授于你。见剑如见朕，所言即朕言。延津之会，不必请示，不必顾忌，一切……由你定夺。”

诸葛瞻看着那柄剑，久久未动。

二十年了。

从景耀四年他醒来，到这个光复元年的秋天，二十年间，他接过先帝刘禅的托孤重任，接过姜维移的遗志，接过无数次生死关头的抉择……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沉重。

因为这不仅是信任，不仅是权力。

这是整个天下的未来，交到了他手中。

“臣……”诸葛瞻缓缓跪下，双手举过头顶，“领旨谢恩。”

剑入手，沉甸甸的。

刘璿扶起他，两人对视。少年天子的眼中，有信任，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思远，那边交给你了。”刘璿轻声道，“朕在洛阳，等你凯旋。”

当日午后，丞相府。

李烨急匆匆走进书房时，诸葛瞻正在擦拭那柄天子剑。剑身出鞘，寒光凛冽，剑脊上刻着两行小篆：“承天受命，光复汉室”。

“丞相，”李烨脸色凝重，“刚接到陆抗将军急报：延津水师已整备完毕，大小战船三百艘，水军两万，随时可封锁黄河水道。但……”他迟疑了一下，“陆将军说，若司马伦有诈……”

“他不会。”诸葛瞻收剑入鞘，“至少现在不会。司马伦此人，谨慎胜过胆魄。在没摸清我朝底线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万一……”

“所以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诸葛瞻走到悬挂的河北地图前，“让锦衣卫加强对幽州杨馥、并州胡渊的监视。司马伦若真想和谈，必先稳住这两方势力。若他们有异动……”

“属下会第一时间报知丞相。”

诸葛瞻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延津渡口。那里是黄河重要渡口，战国时晋楚争霸的战场，如今将成为决定天下归属的谈判之地。

“三日后出发。”他缓缓道，“通知陆抗，水师列阵，旌旗招展，但不必张扬武力。我要的，是威仪，不是威慑。”

“是。”

李烨退下后，诸葛瞻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从洛阳划向延津，再划向邺城，最后停在河北全境。

这一条线，走了二十年。

从益州一隅，到横跨荆益，到定鼎中原，如今只剩河北。

最后的障碍。

而障碍的核心，不是司马伦，不是那些残兵败将，而是——人心。

河北的人心，在百年战乱中变得麻木，在魏晋更迭中变得愤世嫉俗，在贾南风的暴政下变得绝望。如何让这些人重新相信，相信这个从南方来的“汉室”，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这不是一场军事征服能解决的。

所以需要这场谈判。需要让河北的官员、将领、甚至百姓看到：大汉的丞相，敢单刀赴会；大汉的皇帝，有包容胸怀；大汉的军队，纪律严明不扰民；大汉的治下，百姓能安居乐业。

这比十万大军更有力量。

窗外传来钟声，是宫中的报时钟。已是申时。

诸葛瞻收起思绪，开始起草谈判的纲领。他写得很慢，每一句都斟酌再三。这不是战书，不是檄文，而是一份……宣言。一份宣告旧时代结束、新时代开始的宣言。

写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笔，想起文鸯。

那个在白马问了他三个问题的武将，现在应该在洛阳城里漫步吧？不知道他看到那些景象，会作何感想？

或许，该让文鸯也去延津。

不是作为谈判代表，而是作为……见证者。

见证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这个念头在诸葛瞻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没有立刻决定。还需要观察，需要确认文鸯是否真的已经想通。

暮色渐浓时，程虔来了。

“丞相真要去延津？”程虔一进门就问，脸上写满忧虑，“太冒险了。司马伦此人，能隐忍数十年，一朝得势便翻云覆雨。这种人心机太深，不可不防。”

“正因为他心机深，才更要去。”诸葛瞻请程虔坐下，“你想，若我只派个使者去，司马伦会如何对待？”

程虔沉吟：“或敷衍，或威吓，或拖延……”

“对。”诸葛瞻点头，“但若我亲去，他就必须认真对待。因为他知道，我能亲至，说明我军已做好万全准备——要么谈成，要么开战，没有第三条路。这会逼他拿出真正的诚意，而不是要花样。”

程虔苦笑：“可丞相若有个闪失……”

“所以需要陆抗的水师。”诸葛瞻走到窗边，那是黄河的方向，“延津在河南岸，在我军控制之下。陆抗的水师封锁河道，司马伦的军队过不来。会谈设在渡口的楼船上，两边各带百人护卫，公平合理。”

他转身，眼中闪着光：“更重要的是，我要让司马伦看看——看看我大汉的水师有多精锐，看看我军的士气有多高昂，看看我这个丞相，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谈笑风生。这，就是最好的震慑。”

程虔怔怔地看着诸葛瞻，良久，长叹一声：“丞相总是……想得比旁人远三步。”

“不是想得远，”诸葛瞻轻声道，“是不得不远。这最后一战，不仅要打赢，更要赢得漂亮，赢得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如此，统一之后，才不会有后患。”

这话说得很轻，但程虔听出了其中的千钧之重。

是啊，打仗容易，治国难。灭了晋室容易，让河北百姓归心难。而诸葛瞻要做的，是在打仗的同时，就开始治国；在灭晋的同时，就开始收心。

这需要何等的气魄，何等的智慧。

“那老臣能做些什么？”程虔问。

“两件事。”诸葛瞻坐回案前，“第一，继续推进新政。尤其是河北籍的学子、流民，要妥善安置，让他们成为‘活招牌’，告诉河北父老：归汉，有好日子过。”

“第二呢？”

“第二，”诸葛瞻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推给程虔，“这个人，你要重点关照。”

程虔低头一看，纸上写着两个字：文鸯。

“他？”程虔不解。

“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让天下武人看到‘忠义可以有新解’的符号。若他能归心，比十万大军还有用。”

程虔恍然：“丞相是想……”

“我什么也不想。”诸葛瞻微笑，“只是给他看看，给他想想。至于最终如何选择……由他自己决定。”

窗外，夜幕完全降临。洛阳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星河落地。

这座古都，在经历了汉末的焚毁、魏晋的沧桑后，终于重新焕发光彩。而它的光芒，即将照亮整个天下。

程虔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丞相，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程虔声音有些哽咽，“二十年来，丞相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如今功业将成，还请……多保重身体。大汉需要您，陛下需要您，天下百姓……更需要您。”

说完，他深揖一礼，转身离去。

诸葛瞻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保重身体……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鬓已见霜色，眼角皱纹深了，只有那双眼睛，还和二十年刚醒来时一样清明，一样坚定。

是啊，二十年了。

从一个只想救蜀汉于危亡的穿越者，到如今肩负天下统一的丞相。

这条路，走得艰难，但值得。

因为镜中的那个人，没有辜负这个时代，没有辜负那些信任他的人。

更没有辜负——那个在五丈原陨落的背影。

“父亲，”诸葛瞻轻声自语，“您未竟的事业，儿……快要完成了。”

他转身，拿起案上的天子剑。剑鞘冰凉，但握在手中，却有一种温热的、仿佛血脉相连的感觉。

承天受命，光复汉室。

这八个字，沉甸甸的，是责任，是使命，也是……归宿。

延津。

那里将是他为这个时代，画下的最后一个句点。

也是为新时代，写下的第一个篇章。

夜色深沉，丞相府的灯火，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