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秋风之后 第130章 科举新篇

处理完抚恤事宜的初步方案，诸葛瞻心头的重担并未减轻。北伐的军事胜利，如同为久旱的大汉注入了一股甘泉，但若要这复苏的势头持续，乃至最终汇成复兴的洪流，则需要更深厚的根基与源源不断的人才。

他想到了如今文教之基——大汉书院，以及那位掌管书院、学问渊博却也曾对北伐持有异议的学者，谯周。

这一日，诸葛瞻轻车简从，只带了少数随从，悄然来到了位于成都西郊、依山傍水的大汉书院。经过一年多的发展，书院规模已较初建时扩大不少，白墙青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朗朗读书声随风传来，透着一股蓬勃朝气。

得知诸葛瞻亲至，谯周率书院几位主要博士出迎。如今的谯周，虽须发愈白，但精神却比几年前显得健旺了些，眉宇间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专注于学问道业的平和。

“大司马亲临书院，未能远迎，还望体谅。”谯周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尽管私下或有政见不同，但诸葛瞻力主兴学、推广文教，确是谯周乐见并全力投入的事业。

“谯公不必多礼，诸位博士请起。”诸葛瞻亲手扶起谯周，态度谦和，“瞻此番前来，非为公务巡查，实乃心中有些许关于文教取士的困惑，特来向先生请教，并与诸位博士商议。”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用的是“请教”、“商议”之词，令谯周及众博士心中顿生好感。

一行人步入书院，绕过正在激烈辩论的明经科课堂，穿过摆满算筹、正在演算水利工程的明算科学子身旁，最终在谯周那间堆满竹简、帛书与新式纸张的书斋内落座。书斋的窗户开着，窗外是几丛修竹，环境清幽。

侍从奉上清茶后，诸葛瞻环顾这充满书香气息的所在，率先开口：“谯公，自推广新法造纸以来，成本大降，产量激增。不知如今书院之内，学子用纸，可还便利？于授业传道，可有助益？”

提及此事，谯周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抚掌赞道：“大司马此举，功在千秋，利在当代啊！以往学子抄录典籍，或用昂贵缣帛，或用笨重竹简，贫寒之家，往往因资费而却步。如今纸张价廉而易得，书院已能为所有学子提供足量纸张用于抄录、演算、作文。老朽观之，学子们研习效率倍增，相互传阅、讨论笔记亦方便许多。更有些家境贫寒却天赋卓绝之辈，因此得以安心向学，此皆大司马造纸革新之德也！”

“谯公过誉了，此乃众人合力之功。”诸葛瞻谦逊一句，随即引入正题，“纸张普及，利于学问传播，此乃基础。然，学问终需用于世。如今北伐大胜，陇西、天水新复，百废待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前次恩科，所设明经、明算、明法三科，虽选拔了一批人才，然观现今形势，似仍有不足。瞻思虑，是否应增设科考类别，以更精准地选拔急需之才？譬如，陇西羌胡杂处，需通晓边情、善于安抚之才；新复之地，需精于农事、水利，能劝课农桑之吏；军中器械革新，亦需巧思善工之人。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谯周闻言，沉吟良久，缓缓放下茶杯。他明白，诸葛瞻此问，关乎科举制度的深化，亦是将其与现实的国策更紧密地捆绑。

“大司马所虑，深谋远虑，切中时弊。”谯周首先肯定了诸葛瞻的想法，“科举取士，本就是为了打破门第，唯才是举。若科目设置僵化，则难以适应国家需用。老朽以为，增设科目，确有必要。”

他细细分析道：“可考虑增设‘边务科’，考核地理、夷情、边塞政策，选拔安抚四夷、治理边疆之才；增设‘明农科’，考核农桑、水利、屯田之策，选拔劝课农桑、富足地方之吏；甚至……或可考虑设‘明工科’，考核营造、器械、格物之学，选拔精于工巧、利于军国之士。只是，”他话锋一转，“此类专科，学问体系尚未如经学、律法般完备，考官人选、考核标准，皆需仔细斟酌，否则恐流于形式，或为人诟病。”

“谯公所虑极是。”诸葛瞻点头，“科目增设，不可一蹴而就。可先于明经、明算、明法三科之下，增设相关策论题目，考察学子对此类实务之见解。同时，由书院牵头，联合朝廷有司，开始编纂相关教材，培养师资，待条件成熟，再独立设科。”

他顿了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谯公，前次恩科，仅限于成都及周边。如今形势大好，若将科举推行至益州全境，乃至……未来在新复的陇西、天水等地亦行此制，您以为，可行性几何？可能会遇到何种阻力？”

此言一出，书斋内安静了片刻。推广科举至全国，这意味着要将这套新的选官制度，彻底推向以益州士族为代表的地方势力面前。

谯周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他捋着胡须，缓缓道：“大司马，老朽直言。科举之制，利于寒门，利于国家广纳贤才，然……势必触动地方士族垄断仕途之根基。前次限于成都，影响尚可控。若推行全益州，则好比将巨石投入静水，必起波澜。”

他具体分析道：“阻力主要在于：其一，益州各地士族盘根错节，他们世代通过察举、征辟入仕，岂会甘心让出通道？必会以‘古制不可轻废’、‘科举所取非真才’等理由加以反对，甚至在地方阻挠士子参考。其二，各地文风不一，学子水平参差，统一考试，如何保证公平？若处理不当，反生怨怼。其三，所需费用、组织人手，皆为巨大负担。”

诸葛瞻认真听着，他知道谯周所言皆是现实。但他并未退缩，而是追问道：“若欲行此事，谯公以为，当以何策化解阻力，稳步推进？”

谯周思忖半晌，道：“老朽愚见，或可‘先易后难，分步实施’。首先，可借此次北伐大胜、朝廷威望正隆之机，下诏将科举定为‘常科’，与察举并行，而非立即取代，给士族一个缓冲。其次，先选择文风较盛、阻力较小的郡县，如蜀郡、广汉、犍为等地，先行推广，积累经验，树立榜样。再次，严格考试纪律，确保公平，使天下人信服。最后，对科举取中者，务必量才授以实职，尤其在新复之地，让其有施展才华之空间，用实际政绩证明科举之效。如此，或可逐步扭转观念，减少阻力。”

诸葛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谯公老成谋国，此策甚善！分步实施，并行不悖，以实效服人，正是稳妥之道。”他站起身，向谯周郑重一礼，“今日与先生一席谈，瞻受益匪浅。文教之事，关乎国运长久，还望先生与书院诸位博士，继续鼎力相助。教材编纂、考官培养、乃至将来于各地筹设分院等事，皆需先生劳心。”

谯周连忙还礼：“大司马以国士待我，以兴教为己任，老夫虽愚钝，敢不竭尽全力？”

离开大汉书院时，已是夕阳西下。诸葛瞻回头望去，书院在晚霞中显得格外宁静而庄严。他知道，这里孕育的，不仅仅是学问，更是大汉未来的希望。军事上的胜利打开了局面，而制度与人才的革新，才能决定这个政权能走多远。

科举的全面推广，必将是一场艰难的改革，但为了汉室的真正复兴，这一步，必须坚定地迈出去。他心中已然有了更清晰的蓝图，只待回府后，与董厥、樊建等人详细筹划，将这文教兴国的大计，一步步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