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许漾就收拾利索出了门。她赶着去做店铺招牌,顺便印一些宣传单,大街小巷的去贴招聘启事,开业在即,有许多的事情要安排,她忙的脚不沾地。
招牌是一家店铺的脸面,是最能直观体现这家店铺品味定位的东西。许漾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招牌的事情定下来。眼下最时兴的,是用有亮闪闪的有机玻璃切割出来的字,镶在底板上,阳光下那叫一个气派。许漾随大流,带着画好的店名草图直奔工艺美术服务部。
秋日凉爽的风从阳台上吹了过来,送来洗衣粉的清香。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过来,在地面上摇晃出明晃晃的方块。
周劭独自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中的报纸,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连安安也被朱婶儿推出去和小朋友们社交,家里只有周劭在。
许漾有看报纸的习惯,家里的报纸都是她订的。从国家大事到民生地方事,从经济改革到体育军事,从奇闻异事到连载小说,林林总总十几份,每一份她都会认真观看,第一版读到最后一版,有的还会写上一些笔记备注。用她的话来说,这是连接她与广阔世界的桥梁,是她跟别人吹牛逼、侃大山的重要素材来源。
周劭摇了摇头,眼底却漾开一丝笑意,这女人总能把这么庄重严肃的正经事说得像相声。
想起许漾昨晚的话,周劭想了想,站起身,拿上那两盒录像带出了门。
周劭也没走远,就在家附近的小路上找了家录像厅。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个小门脸藏在巷子的深处,外面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夜来香录像厅’六个大字。
周劭掀开那道厚重的、沾着不明污渍的深蓝色土布门帘,一股隔夜的、混杂难闻的气味如同沉闷的拳头,迎面袭来,周劭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棉布帘子遮挡了外面的光线,他的眼睛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这片昏暗。厅里空荡荡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垃圾, 仿佛一个被遗弃的战场。屏幕上正在无声播放着不知名的武打片,唯一的光源来自屏幕,随着场景的变化忽明忽暗。几十张破旧的沙发和长条椅大多空着,一个男人整个蜷缩在后排的沙发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发出沉闷的鼾声,他显然是在这里过夜的。
周劭走到柜台前敲了敲,老板趴在进门处的木质柜台后,睡得正沉,闻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看片儿啊?”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还没营业呢,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等日场开了在缴费就行。”
“租设备。”周劭扬了扬手中的录像带,“租一个小时多少钱?”
老板睡眼朦胧,眼角还糊着眼屎,“哪有按小时租的,15块钱一天。”他说着打了个哈欠。
周劭往场子上一指,“反正你还没营业,那些人都在睡觉,你租给我一小时,也不耽误你做生意,还能多赚一份儿钱。”
“机器是吃饭的家伙,能随便给你折腾?说了按天租就是按天租。”
“我不带走,”想起许漾说的话,他补充了一句,“不使用投影,您把电视给我单独放你那个小房间里就行。就在这儿,机器坏没坏,你看一眼就知道。”
老板的眼睛往角落里一台用来预览新带子的电视机上瞥了一眼,反正也不用动到他的主线路,AV线一插就行,这还有什么说的,“行,一小时5块钱,押金一百。”
周劭:“......”
他没有一百。
周劭几个兜兜翻了只翻出来二十块钱,他解开手腕上的手表,还是跟许漾结婚的时候买的,“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这块手表押你这里行吗?”
老板拿起手表一看,申海市手表,他一乐,将手表锁进钱箱子里了,“兄弟,结婚了吧?”拿不出太多钱的男人十有**就是结婚了。
周劭:“......”
老板抱起一旁的电视走进旁边的小房间里,这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电什么的都有,他一边接着线,一边嘱咐周劭,“只看一个小时,到点我就给你掐了。机器要是出半点毛病,这块表你别想拿回去。”
周劭恋恋不舍的朝着钱箱子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老板出去了,周劭关上门,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那台小电视亮起雪花,然后发出“滋啦”一声,将录像带吞了进去,接着一阵机器运转的沙沙声,然后传来一声清晰的 “噔!”。
屏幕中缓缓浮现几个大字,“本录像带仅供家庭观看,禁止在公共场所播放”。
果然要单独观看,周劭想。
他将笔记本在膝头摊平,拇指推动圆珠笔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微微坐正身子,目光专注的看着电视屏幕,准备为接下来的学习做笔记。
“啊......哦......en......”
一阵不可描述的诡异声音从电视机的扬声器中清晰的放送出来,伴随着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周劭身形微顿,下意识抬手拍了拍电视机外壳。
机子坏了?
他皱着眉头,凑近了去查看下面的几个按钮,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屏幕里突然出现的交缠的人体,那露骨大胆的动作令他瞳孔骤然收缩,他倒吸一口凉气,牙缝里憋出一句:
“沃日......”
周劭耳根烧得通红,手忙脚乱去按按钮,结果误触音量键,令人血脉贲张的声响反而放大了三倍。暧昧的声响在狭小空间里不断回荡,激烈的画面不断撞入眼帘,周劭只觉得脑仁突突直跳,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他猛的扑到电视机面前,手忙脚乱的去找电源键,动作快得连笔摔烂了也来不及心疼。那只握惯枪械的手竟慌乱到找不到电源键,情急之下他直接拔了插头。插头被拽下的瞬间,他额角已经沁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棵被雷劈焦还冒着青烟的白杨。
“我%@#&^%*”
周劭黑着脸叉腰站在已经彻底黑屏了电视机前,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运气又运气,才勉强将刚才那股羞恼给压了下去。
“许、漾!”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喊出声。
他像是摸烫手山芋似的将录像带取了出来,脸色黑沉沉的打开门。录像店的老板却好似早有预料似的,“售出不退。”说完,他又贼兮兮的凑近周劭,压低声音道:“兄弟,哪儿搞的好货啊,这种你就要把机器租回家一个人悄悄的看嘛。你弄这么大声音,不是馋外面的人嘛。”
周劭额角青筋直跳,“我基本上算是没用,你给我算十分钟的钱,把剩下的钱退给我。”
说到钱老板就不乐意了,已经收到手的钱哪有退回去的道理,管你看了几分钟,你就是看三秒那也是你自个儿的选择!
周劭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退回自己的钱!
十几分钟后,他又坐回了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