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彻底撕破夜幕,他汶就已经醒了。怀里的小火炉睡得正沉,细软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颈窝。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巴差环在他身上的手臂挪开。动作轻柔得与他平日里的粗鲁判若两人。
今天有件“大事”要做——城西那座香火不错的寺庙,每月初会有一次规模较大的布施。这对于他汶和巴差来说,不亚于一场盛宴。他盘算着,如果能混进去,不仅能领到免费的糯米饭和简单的菜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分到一点水果或甜点。巴差一定会喜欢
想到巴差吃到甜食时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小猫的样子,他汶心里就升起一股急切的冲动。他必须去,而且要拿到最好的那份。
他刚坐起身,准备去拿那个专用的、稍微干净点的布袋子,一只温热的小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角。
“哥哥……”巴差带着浓重睡意的、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安,“你要去哪里?”
他汶身体一僵,回过头,对上一双迷蒙却写满依赖的琥珀色眼睛。小家伙显然是被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此刻正半撑起身子,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出去一趟。”他汶言简意赅,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硬邦邦,“你待在这里,不准乱跑。”
“去哪里?”巴差却不依不饶,清醒了一些,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不能带巴差一起去吗?”
“不能。”他汶断然拒绝。布施的队伍人多眼杂,混乱不堪,他一个人钻来钻去尚且不易,带着巴差这么个显眼又脆弱的小家伙,简直是自找麻烦。而且,在他那套刚刚成型、粗糙又固执的“生存法则”里,出去“觅食”是他这个“饲养者”的责任,让被照顾的人跟着一起去承受可能的危险和拥挤,是一种失败。
他有一种十岁男孩特有的大男子主义,觉得“养老婆”就该自己风里来雨里去,把最好的东西叼回窝里给他。
“为什么?”巴差的小嘴瘪了起来,眼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巴差会很乖,不会吵,不会乱跑……哥哥,带巴差一起去嘛……”
他汶最怕他来这招,眉头拧成了死结:“说了不行!人多,挤,你会丢!”
“不会的!”巴差急切地保证,小手摇着他的衣角,开始软磨硬泡,“巴差会紧紧拉着哥哥的手!拉得紧紧的!绝对不会丢!哥哥,带我去嘛……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小家伙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的尾音,像小猫爪子一样在他汶心上挠。他汶硬起心肠,试图掰开巴差的手:“放手。我很快回来。”
“不要!”巴差难得地固执起来,不仅不放手,反而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像只无尾熊一样抱住他汶的胳膊,把小脸埋在他臂弯里蹭,“哥哥……带我去嘛……求求你了……巴差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触感,还有那带着哭腔的、一声声的“哥哥”和“求求你”,像一场密集的糖衣炮弹,轰击着他汶本就不甚坚固的防线。他感觉自己的决心正在一点点融化。
“你……”他汶想吼他,想把他扯开,但对着那双蓄满了泪水、写满了“不带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眼睛,那些狠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烦躁地别开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巴差见他没有立刻拒绝,觉得有希望,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缠人功夫,抱着他的胳膊摇晃,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哥哥最好了……带巴差去嘛……巴差想吃哥哥带回来的好吃的,想和哥哥一起去……哥哥……”
他汶的耳根彻底红了,这次不是气的,是一种被依赖、被需要、被软语央求而产生的无措和……一丝隐秘的满足。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正狠下心对这个小麻烦精。
“……很挤。”他挣扎着说出最后一个理由,声音却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强硬。
“不怕!”巴差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巴差不怕挤!拉着哥哥就不怕!”
他汶沉默了。他低头看着巴差充满期待的小脸,那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渴望。他想象了一下把巴差独自留在窝棚里,小家伙可能会如何担惊受怕地哭泣,又想象了一下带着他,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最终,后者带来的心疼,战胜了前者可能带来的风险。
“……烦死了。”他汶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像是认命般,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但语气已经软化,“跟着我可以,但必须听话!不准松手,不准乱看,不准跟任何人说话!听到没有?”
巴差瞬间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听到!巴差最听话了!”
他汶看着他如花的笑靥,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烦躁,奇异地烟消云散了。他粗鲁地用手背抹去巴差脸上的泪水,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脏死了。快点,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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