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差是在一种熟悉得如同呼吸般的温暖与禁锢感中醒来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清晨的宁静。熹微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渗入,驱散了夜的深沉。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嵌在他汶的怀里,他汶的一条手臂横亘在他腰间,力道不轻,带着一种无意识的、绝对占有的姿态。另一只手则垫在他的颈下,让他可以舒适地枕着。
他刚微微一动,试图调整一下睡麻的胳膊,头顶就传来他汶带着睡意、却瞬间清醒的低哑声音:“……醒了?”
仿佛他身体里装着一个专门针对巴差的感应器,任何细微的动静都能立刻触发。
“嗯。”巴差小声应道,不敢再有大动作,怕吵醒他。他微微仰头,在朦胧的晨光里看他汶近在咫尺的脸。哥哥的下颌线比以前更清晰了,喉结也明显了许多,睡着时紧抿的嘴唇放松了些,但眉宇间似乎总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峻和……疲惫?
他汶也垂眸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惺忪,但更多的是一种清醒后的专注。他没有立刻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指腹有些粗糙地蹭了蹭巴差睡得温热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两人就这样在无声的晨光里静静对视了片刻,交换着无需言语的安心。直到——
“呼……咻……”一阵轻微但不容忽视的小呼噜声从床脚传来。
两人同时一怔,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他们默契地、极其缓慢地分开身体,像执行一项精密任务般,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看向床尾。
塔纳贡四仰八叉地躺在他指定的那块“领地”上,小毯子被踢到了一边,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他睡得香甜无比,金色卷发像个鸟窝,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咻咻”声,显然昨晚的雷雨恐惧早已被睡眠驱散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的睡姿,巴差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眼神柔软。他汶则是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眼神里混杂着“果然是个麻烦”的嫌弃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纵容。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默契地没有叫醒塔纳贡,悄无声息地穿上衣服,踮着脚尖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院子里,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芭蕉叶被洗涤后的干净气息。阳光挣脱了云层,金灿灿地洒下来,将昨晚雨水留下的痕迹照得闪闪发光。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威罗已经起来了。
他坐在廊檐下那张旧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左眼的乌青消退了些,但依旧明显,嘴角的结痂让他笑起来有些勉强,受伤的腿伸直着,放在一个矮凳上。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正微微仰头,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雨后阳光。
“威罗哥哥,你怎么起来了?”巴差快步走过去,语气带着关切,“老师说过你要多休息。”
威罗转过头,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牵动伤口让他“嘶”了一声,才说:“躺得骨头都僵了,出来透透气。没事,我心里有数。”他的目光在他汶和巴差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他汶身上,带着询问,“他汶,前几天的实战,感觉怎么样?”
他问的自然是踢馆那场。那天他不在场,但回来后听普拉维特老师简略提过,也知道达纳蓬来过。
他汶原本要去拿训练器械的脚步顿住了。他沉默地走到廊下,靠在柱子旁,目光投向院子中央那片被他和“奔牛”踩踏过的、还有些泥泞的地面。巴差也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开口。
他汶不是个喜欢倾诉的人,他的情绪和想法大多通过行动表达。但威罗不同,他是师兄,是除了老师和巴差之外,他少数愿意交流的人。
“……他很弱。”他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空有力量,没有脑子。”
威罗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的攻击,破绽很多。”他汶的语速很慢,似乎在一边回忆一边组织语言,“节奏乱,只会猛冲。躲开第一波,他就没后手了。”
这些是战术层面的分析,冷静而精准。
但威罗想听的,不止这些。他看着师弟那双黑眸深处隐约闪烁的东西,追问道:“还有呢?你自己呢?感觉怎么样?”
他汶沉默了更久。晨风吹过,带着湿润的凉意,拂动他额前黑硬的短发。
“……不爽。”他终于又吐出一个词,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这个词代表的情绪感到陌生和不适。
“哦?”威罗挑眉。
“那个人……”他汶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在看。”
他没有明说,但威罗和巴差都瞬间明白,他指的是达纳蓬。那个像旁观一场戏剧般,优雅地倚在门框上,用审视和玩味的目光看着这一切的男人。
“他不只是看比赛。”他汶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微微发白,“他在看……所有东西。”他的目光扫过巴差,又迅速移开,落在虚空处,仿佛又感受到了那道如有实质的、带着估价意味的视线,“像在挑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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