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少年时代：2 高考前夕（二）

办公室的空调嗡鸣着，陶西把转椅摇得吱呀响，脚搭在办公桌上，指尖敲着那份月考成绩表。\"小白小白，你说要是咱们班全员上本科了，我能升啥职位啊？\"他用圆珠笔戳了戳白舟的后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体育组组长也行啊，再不济副校长？我这资历也该熬出头了。\"

白舟正在批改作文，红笔停在半空，回头时带起一阵风，把陶西桌上的教案掀得哗啦响：\"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说胡话呢。\"他推了推眼镜，笑出了眼角纹，\"上个月王校才说要抓升学率，你倒好，提前把庆功宴摆脑子里了。\"

陶西的笑容僵在嘴角，看着白舟桌上摊开的喜帖——烫金的\"白舟 胡雯晶\"刺得他眼睛发酸。三个月前他们还在操场喝啤酒，白舟说等带完这届高三就结婚，没想到这么快。\"下个月我和雯雯喜结连理，可别忘了来喝喜酒哦。\"白舟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广播声，像隔了层毛玻璃。

\"恭喜恭喜啊！\"陶西扯了扯领带，喉咙发紧，\"就是太突然了，我连红包都没准备。\"他低头翻抽屉，假装找笔，余光瞥见其他老师围过来道贺，李主任拍着白舟的肩笑得合不拢嘴：\"主任啊，这可是咱们年级的大喜事，到时候可别嫌我们闹得凶。\"

白舟起身整理西装，袖口的银扣在灯光下晃眼：\"人到了就行，别搞那些虚的。\"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去巡查晚自习了，你们聊。\"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陶西的衣角，那张月考成绩表被吹到地上，红叉像密密麻麻的针。

陶西蹲下去捡纸，听见隔壁班传来朗朗书声。走廊的钟指向七点，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胃里泛起一阵空落落的疼。粉笔灰在夕阳里飞舞，他望着白舟远去的背影，那道挺拔的脊背曾和他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啃过泡面，曾在运动会接力赛时拍着他的背喊\"老陶加油\"。

“嘘——安静安静，同学们都可以开始奋笔疾书地写同学录啦！”陶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乐颠颠地飞进教室。“反正没几天就解放咯，以后你们就见不着本宝宝这颗耀眼的明星啦，当然，也包括其他同学，你们可能也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陶西的话音刚落，教室像被投了枚鞭炮，\"轰\"地炸开了锅。后窗的老电扇吱呀转着，卷着热浪把喧闹声往天花板上推。焦耳和谭耀耀踩着椅子蹦起来，校服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印着球星号码的t恤——他们早把课本扔在桌上，抱着一摞花花绿绿的同学录满教室乱窜，像两只被糖块勾了魂的小猴子。

\"体委！快写你的口头禅！\"谭耀耀把笔戳进班小松的课桌缝，墨水在木纹上洇开一小团蓝。班小松盯着自己塞满复习资料的书包，喉结动了动。上周他特意去校门口文具店挑了本带星空封面的同学录，还在扉页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可今早收拾书包时，满脑子都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生生把装同学录的袋子落在了玄关柜上。

邬童垂着眼睛转笔，笔杆在指尖转出残影。他的同学录压在宿舍枕头底下，昨天半夜他还翻出来，对着空白页发了半小时呆——他不知道该给前排总借他橡皮的女生写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让总在食堂帮他占座的张诚留句话。张诚倒是大大方方凑过来，拍了拍邬童的后背：\"我带了，等会儿借你。\"他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露出一点锁骨，那上面还贴着半张没撕干净的便利贴，是上周化学课记的公式。

薛铁缩在最后一排，手指绞着校服拉链头。他的同学录在书包最里层，可他不敢拿出来——上周模拟考他数学砸了，班主任找他谈话时说\"高考前别分心\"，他把同学录藏得更深了。张泽宇用铅笔在草稿本上画篮球，篮板歪歪扭扭，像要倒下来。他记得王麦说过\"毕业前要组个篮球队再打场比赛\"，可现在连同学录都忘带，哪还有脸提这事？

王麦却坐在窗台上，校服搭在椅背上，露出的胳膊晒得发红。他晃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的微信里躺着全班的联系方式，甚至连隔壁班总在走廊背书的语文课代表都备注得清清楚楚。可他看着焦耳抢过班小松的笔，在同学录上画猪头，突然觉得这些热闹离自己很远。上周他帮英语老师整理毕业档案，翻到一张军训时的合照，照片里他站在最后一排，笑得比谁都灿烂，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在同学录上写点什么。

班小松把书包兜底倒在桌上，笔、卷子、错题本哗啦啦落了一地。他盯着滚到脚边的圆规，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邬童用这个圆规帮他画过地理时区图。\"我这脑子...\"他弯腰捡笔，额角抵着课桌，声音轻得像叹气，\"等高考完，找邬童要他的同学录复印件吧。\"风掀起窗帘，卷着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飘起来，红底黑字的\"3天\"在阳光里晃得刺眼。室飘来若有若无的汗味和防晒霜味。陶西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压低的笑声和翻书声。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声线比平时粗了些：\"这节课爱咋滴咋滴，最后一节自习课了。\"粉笔砸在讲台上，粉尘扑簌簌落进他的领口，\"过了今天没自习了，三天后你们就上战场。想写同学录的，抓紧。\"

同学们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谭耀耀直接从椅子上跳到课桌上，大声喊着：“老陶万岁！”焦耳则拉着班小松，非要他现在就给自己写同学录。

陶西看着教室里热闹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操场，那里曾留下过他们太多的回忆。运动会上的呐喊、体育课上的追逐，仿佛都还在眼前。

这时，邬童走到陶西身边，递给他一张同学录：“陶老师，您也给我写几句吧。”陶西接过，看着那崭新的页面，思索片刻后，写下：“未来的路还长，勇敢去闯，老师永远为你们加油。”

同学们纷纷围过来，也让陶西给他们写留言。陶西一一满足，每一句话都饱含着他对学生们的期望与祝福。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下，余晖洒在教室里，给这最后的自习课染上了一层温暖而又离别的色彩。大家都知道，高考过后，他们将各奔东西，但这份回忆，会永远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