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延州,人多,住房紧张,差点发展出房地产,幸好有首长统筹安排。
十几号人挤一个铁皮集装箱是常态,能抢到一口破窑洞都得放鞭炮庆祝。
可就在这人挤人的环境下,苏御居然拥有一套电灯电话齐全的独门窑洞。
位置绝佳,离核心区杨家岭就几步路,方便首长随时传唤。
“老哥,你这特权也太明显了吧。”
苏听荷绕着青砖砌成的小院转了一圈,酸溜溜地咂嘴。
这待遇,放现代那就是市中心大平层啊。
苏御一脸我也不想的凡尔赛表情,“首长安排的,我能咋办?你住西厢房,给我安分点,别瞎折腾。”
一边指挥警卫员去领棉被。
苏听荷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扫净灰尘,用木板搭了个简易书桌,还把随身匕首“铮”地钉在土墙上,拍了拍手:
“oK,本美少女将军的临时基地搭建完毕。”
“零下十几度连个暖气都没?”苏听荷裹紧军大衣缩成一团,忍不住吐槽。
“没有,”苏御叹气,“集中供暖系统还在图纸上呢,先烧煤炉凑合吧。”
苏听荷道:“延长油田一天喷几十万方天然气,就不能接根管子过来?体贴一点不行吗?也就是李婉秋嫂子眼神不好,看上你……”
苏御眼神一横,拳头一硬:“苏听荷你皮痒了是吧?”
“晚安啦直男哥!”苏听荷嗖地钻进军被,闭上眼睛抿着嘴笑。
等着吧,明天的延州,有得玩了。
一夜北风嚎得像狼叫。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听荷爬起来负重跑了一万米,浑身热气腾腾地冲回来干掉早餐,然后就拽着苏御:
“走,去看油田,我要看油井喷发。”
苏御正好也要去检查进度,开上他那辆北汽勇士就出发了。
结果刚上公路,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满大街全是“突突突”的三轮摩托车。
运货的、载人的、拉设备的,把路堵得水泄不通,简直是个三轮车海洋。
唯一畅通无阻的,是车身漆着“石油运输”字样的车队。
其他所有车辆,见到运油车都像见了首长一样,齐刷刷靠边让行。
“我去!老哥你搞什么鬼?怎么全是三轮车?”苏听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是要把八路军打造成三轮车军团吗?”
“不然呢?”苏御方向盘一打,绕过一辆抛锚的三轮,语气理所当然:
“这玩意儿便宜,一万多块一辆,摔了不心疼,你想想,后续几十万大军骑着三轮车北上收复东北,那画面何其壮观。”
苏听荷瞬间脑补出漫山遍野的三轮车,喊着口号冲向关东军的场景,直接笑喷:
“太好玩了,鬼子侦察兵看到,估计得怀疑人生,跑得快,机动性又强,但是,我觉得你没把猫猫车弄过来有些败笔。”
“你懂啥?猫猫车多贵啊。”苏御没好气道。
车过工业区时,机械的轰鸣震得地面发颤。
厂房屋顶,周边高地,密密麻麻架着双联装高射机枪和57毫米高射炮。
装有“前卫-3”防空导弹的吉普车来回巡逻,雷达天线不停转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和战备气息。
“这防空火力……堪比六七十年后啊。”苏听荷喃喃自语,血液却有点发热。
老爸曾说,那个年代每个工厂都是一个武装堡垒,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现在也一样。”苏御语气肃然,“矿工、工人、农民,人手一支枪,配掷弹筒。一边生产,一边训练,中央命令一下,立刻就能拉出成千上万个民兵师上前线。”
苏听荷重重点头:“小鬼子想打陕甘宁?纯属做梦,这片土地,他们永远征服不了!”
公路上,三轮车洪流昼夜不息,将矿石煤炭运进去,又将武器,被服,药品运出来。
工厂里的人们,尽管满脸油污,衣裳破旧,但每个人眼里都燃着一团火。
那是一种近乎信仰的干劲,隔着车窗都能感到他们斗破苍穹的决心。
到了延长油田,这种燃烧的激情达到了顶点。
天寒地冻,哈气成冰,可许多石油工人竟光着膀子在干活,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蒸腾出白汽。
苏御淘来的二手钻机发出怪兽般的咆哮,自喷井黑色的油龙冲天而起,运油车排成长龙。
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打桩机(游梁式抽油机),不知疲倦地上下抽动,发出沉重的节奏。
管理自喷井的工人还算干净,而维护普通油井的工人,满手满脸都是乌黑的油污,却依旧笑得灿烂。
哪怕一口井日产只有一两吨油,也干劲十足。
几个被高薪聘来的毛子工程师,扯着大嗓门,连比划带骂地指导,工人们则如饥似渴地学习,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
但最让苏听荷心头巨震,鼻子发酸的,是钻井队的场景。
配制泥浆需要大量水,工人就砸开延河的冰层抽水。
水位下降后,他们就跳进冰河,用扁担挑着水桶,踩着锋利的冰碴子来回奔跑。
一个看起来比苏听荷还小的战士,竟然赤着双脚在冰面上飞奔。
那双脚冻得青紫,裂开一道道血口子,像踩在刀尖上。
“你的鞋呢?脚不要啦!”苏听荷拦住他问道。
小战士一愣,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发了两双解放鞋,一双磨烂了,一双新的得留着……再过半个月俺哥娶媳妇,得穿双体面鞋哩。”
“你不穿鞋,你的脚不疼吗。”苏听荷看着他皴裂的脚道。
“不疼,比俺老家强多了。”小战士语气异常豪迈:
“以前在老家,冬天光脚上山打猎,冻掉脚趾头是常事,还吃不饱,现在顿顿有馍有肉,有棉衣穿,有房子住,俺知足,这点苦,算个啥。”
旁边另一个挑水的小战士凑过来,咧嘴笑道:“就是,等打跑了小鬼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哩,想到这,浑身都是劲。”
看着这两个鼻尖冻得通红,脚上布满血口子的少年,再想想自己之前觉得“穿越好玩”的念头,苏听荷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错了。
这个年代,一点都不好玩。
这里有最深的苦难,也有最真的信仰。
有无数比她还年轻的生命,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扛起一个民族的希望。
苏听荷死死攥紧拳头。
这仗,必须赢。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彻底。
我要让这些可爱的人,早日过上他们期盼的好日子。
一个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没有战火,脚上永远有鞋穿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