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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的寒风裹着沙尘，狠狠砸在残破的城墙上，发出呜呜的响。李瑾勒住马时，抬头便见城墙垛口塌了大半，几个裹着露棉絮甲胄的士兵正费力地搬运石块，见了远处奔来的队伍，眼里先掠过一丝警惕，待看清那柄鎏金节杖，才爆发出一阵微弱的欢呼。
“末将周平，参见行军总管！” 边将周平一身血污未洗，甲胄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快步迎上来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总管再不来，这云州城……怕是撑不住了！”
李瑾翻身下马，伸手扶起他，目光扫过城墙下堆积的攻城器械残骸：“突厥攻城多久了？粮草还够支撑几日？”
“已围了五日，每日卯时、申时各攻一次，”周平苦着脸回话，“粮草只剩两日的量，士兵们每日只敢喝两碗稀粥，昨夜还有三个弟兄冻饿交加，没撑住……”
宁安跟在队伍末尾，听着这话，悄悄攥紧了拳头。她依旧是“阿安”的装扮，灰布短打沾了一路风尘，却还是快步走到周平身边，粗着嗓子道：“周将军，末将懂突厥语，不如先提审昨日俘虏，或许能问出些有用的消息。”
李瑾点头：“就按阿安说的办。周将军，先带我们上城查探敌情，再去中军帐议事。”
城楼上的风更烈，刮得人睁不开眼。
李瑾扶着残破的垛口往下望，只见突厥营帐连绵数里，营门处的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几队骑兵正围着城墙巡逻，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他从怀中取出祖父画的地图，对照着突厥营帐的布局，指尖在“黑松林”的位置顿住：“突厥主营背靠黑松林，粮草定在林子里，且他们的攻城器械多集中在东门，西门防守最松。”
“总管说得对！”周平凑过来，“昨日俘虏招认，阿史那骨咄禄把大部分兵力都调去东门了，西门只留了一千人。”
宁安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突厥巡逻兵的哨旗上，突然道：“总管，突厥哨旗颜色不一样——红旗巡逻，黄旗传递信号，方才黄旗挥了三下，巡逻兵就往主营去了，说不定是换哨的信号。” 她这一路早把突厥的哨语、旗语记在心里，此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李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黄旗又挥了两下，另一队巡逻兵立刻补了上来。他眼底闪过赞许，却只淡淡道：“记下了，去中军帐提审俘虏。”
中军帐里，几个突厥俘虏被绑在柱子上，脸色蜡黄，见了李瑾手中的节杖，身子忍不住发颤。
周平刚要开口审问，宁安已上前一步，改用流利的突厥语问道：“你们主营的粮草，是不是藏在黑松林西侧的山洞里？阿史那骨咄禄是不是不让老弱残兵吃粮？”
俘虏们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他们没想到这个“汉家少年”竟会说突厥话，还知道粮草的隐秘位置。
其中一个老俘虏终是撑不住，哭着点头：“粮草是在山洞里，将军只给精锐分粮，我们这些人每日只能喝些马奶……”
宁安立刻将俘虏的话翻译给李瑾，还补充道：“他们说阿史那骨咄禄的儿子昨日押运粮草时，跟部族首领起了冲突，现在营里人心不齐。”
李瑾听完，指尖在地图上快速划过：“周将军，你率五千守军，明日卯时依旧在东门佯守，多插旌旗，营造援军已到的假象；我带两百亲兵，再从守军里挑三百精锐，趁夜绕去黑松林，烧了他们的粮草；阿安，你留在中军帐，整理俘虏供词，标注突厥各营的兵力分布，待我们得手后，用烽火传信，你再令西门守军出击，前后夹击。”
“末将遵令！”周平躬身应下，看向“阿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原以为只是个普通通译，没想到竟能从俘虏嘴里套出这么多关键情报。
议事结束后，帐内只剩李瑾与宁安。
宁安正低头整理供词，一支笔递到了她面前——是李瑾从怀中取出的狼毫笔，笔杆还带着体温。“用这个写，比你手里的炭笔清楚。” 他的声音平和，没有平日发令时的威严，多了几分温和。
宁安接过笔，指尖触到笔杆的温润，脸颊微热，低声道：“谢总管。” 她低头快速记录，墨汁落在纸上，字迹工整利落，竟不逊于男子。
李瑾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道：“今日多亏你，不然我们还得花时间查探粮草位置。”
宁安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连忙移开视线，继续整理供词：“这是末将的本分。总管明日烧粮，需多带火油，黑松林干燥，一旦起火，突厥想救都难。” 她刻意用“末将”自称，保持着军中的分寸，却还是说了句，“夜里风大，盖好被子。”
李瑾心中一暖，点头道：“你也注意安全，中军帐虽在后方，却也需留意动静。” 说完，他便转身往外走，准备去清点兵力，军中规矩森严，他是行军总管，她是“家丁通译”，不该在帐内久留。
宁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喊声，夹杂着寒风的呼啸，她低头看向纸上的突厥兵力分布图，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心里甜的像蜜一样。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李瑾已带着五百精锐，悄悄出了云州西门。
宁安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攥着烽火台的点火绳，指尖微微发凉。周平在一旁道：“阿安兄弟放心，总管用兵如神，定能得手。”
宁安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黑松林的方向：“但愿如此。” 她心里清楚，这一战不仅关乎云州的安危，更关乎他们能否活着回到长安。
约莫一个时辰后，远处的黑松林突然亮起一团火光，紧接着，浓烟滚滚而起，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宁安立刻下令：“点燃烽火！令西门守军出击！”
烽火台的火光冲天而起，城楼下的唐军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朝着突厥营帐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