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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之声，依旧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之上回荡，久久不息。
沈知遥站在九十九级台阶的顶端，玄色的十二章纹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头戴平天冠，十二道冕旒垂下，遮掩了她大部分的神情，只露出一双清冷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
她没有立刻让百官平身，而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不，不是享受，而是感受。感受这权力之巅的孤高与寒冷，感受这万民跪拜之下，那重如山岳的责任。
许久，直到那山呼之声渐渐平息，她才缓缓抬起手。
“众卿，平身。”
她的声音，透过冕旒传出，清越而沉静，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陛下！”
文武百官，这才如蒙大赦，纷纷从冰冷的金砖上站起身来。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心中却都在暗自揣测，这位新朝的第一位女帝，接下来，会烧出怎样的三把火。
沈知遥没有回到殿内那张空旷的龙椅上，而是转身，再次面向了那座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太和殿。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厚重的殿门，看到了殿内那张，曾让无数人疯狂、也让无数人殒命的宝座。
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这个由她亲手开创的新王朝，定下一个名号。
“陛下初登大宝，万象更新。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定下国号，以安天下，正视听。”内阁首辅李光地躬身出列，恭敬地说道。他心思玲珑，总能第一个揣摩到新帝的心思。
“臣附议。”吏部尚书张廷玉紧随其后，“陛下姓沈，乃开国之君，依古制，或可以‘沈’为国号，上承先祖之荣光。”
立刻有几位官员跟着附和。以开国皇帝的姓氏为国号，这是最常见，也最符合礼法的选择。
然而，沈知遥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是我父辈的姓氏，是我家族的荣耀。”她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但沈氏满门，皆为前朝忠烈，他们流的血，是为了守护大周的江山，而非为了我沈知遥今日的帝位。我若以‘沈’为国号，是对他们的不敬。”
百官闻言，皆是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位新帝，竟然会放弃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号。
李光地眼珠一转，立刻又道：“陛下思虑周全，臣等愚钝。那么……是否要沿用前朝‘周’之国号？毕竟伪帝已被废黜，陛下拨乱反正，亦可视为重塑大周，再造乾坤。”
这个提议，更加不堪。
沈知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周？”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一个从根子上，就已经被蛀空、被玷污的王朝，一个埋葬了我沈氏满门忠骨的王朝，有何资格，让我来为它延续国祚？”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位官员的心上！
是了，他们都忘了。眼前这位女帝，与那个刚刚覆灭的大周朝，有着血海深仇！让她去继承“周”的国号，无异于让她亲手供奉起杀害自己满门的凶手牌位！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新帝的心思，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深沉，更加……决绝！
她不要姓氏，也不要前朝。她要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全新的开始！
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沈知遥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扫过每一个人。
“我的王朝，不必借任何人的光辉。”
“国号，朕已定下。”
她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庄严的语调，吐出了那个将要被载入史册的字。
“名之——昭！”
昭！
这个字，如同晨钟暮鼓，在百官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们细细品味着这个字，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愕然，渐渐变为了震惊，最后，化作了深深的敬畏与叹服！
昭，日月光也！
其意为光明，为彰显！
李光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苍老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再次跪伏于地，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昭！日月光也！陛下圣明！以‘昭’为国号，寓意我朝将如日月经天，光明普照！彻底洗刷掉大周朝末年那所有的黑暗、权谋与肮脏！建立一个光明坦荡、海晏河清的朗朗乾坤！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所有官员，在这一刻，都发自内心地，再次跪了下去！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位女帝的胸襟与抱负！
她要的，不仅仅是复仇，不仅仅是权力。她要的，是一个光明的世界！一个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全新的世界！
然而，沈知遥的目光，却越过他们，望向了那无尽的苍穹。
“‘昭’，还有另一层意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丝旁人无法体会的、彻骨的冰冷与沉重。
“昭雪！”
“为所有被埋没的冤屈，为所有被践踏的公道，为这天下间，所有含恨而终的亡魂……一一昭雪！”
这番话，她说得极轻，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女帝，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复仇者！她的皇座之下，埋葬的，是数不清的阴谋与枯骨！
‘昭’，既是她对未来的期许，更是她对过去的……交代！
这是一个，绝不会被遗忘的承诺！
“国号既定，年号亦当革新。”沈知遥没有给百官太多感慨的时间，她继续说道，“就定为……‘启明’。”
启明！
启明，乃是拂晓之际，出现在东方天空，预示着太阳即将升起的那颗最亮的星辰！
国号为“昭”，年号“启明”。
寓意着，开启一个新的、光明的时代！
“国号‘昭’，年号‘启明’……陛下之宏图伟业，臣等，万死亦难及也！”李光地老泪纵横，重重叩首。
“吾皇圣明！昭朝万年！启明盛世！！”百官齐声山呼，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信服！
就在这万众臣服的气氛达到顶峰之时，沈知遥颁布了她新朝的第一条，也是最惊世骇俗的一条法令。
“传朕旨意，拟诏，昭告天下。”
一名随侍在侧的内侍，立刻捧着笔墨，快步上前，跪地准备记录。
“自今日起，我昭朝，废除女子不得参政之旧例！”
轰——！！！
这一句话，比之前定下国号，还要震撼百倍！
整个广场之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刚刚站起身的官员，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
废除女子不得参政的旧例？！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是颠覆人伦！是动摇国本的狂悖之言！
然而，沈知遥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停顿，反而愈发清晰，愈发不容置疑。
“另，于恩科之外，特开‘女科’！凡我昭朝女子，无论出身贵贱，凡有才学者，皆可通过科举入仕！与男子同台，与男子同朝，与男子……同争高下！”
“女科”！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陛下！万万不可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陈望。他掌管天下礼法，将“男尊女卑，内外有别”的古训，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此刻，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队列，跪倒在丹陛之下，老泪纵横地哭嚎道：“自古以来，阴阳有序，男女有别！女子主内，男子主外，此乃天理人伦！若许女子参政入仕，与男子同朝为官，岂不是乾坤颠倒，纲常错乱？国本将乱，天下将亡啊！陛下！请三思！收回成命啊！！”
“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大批思想守旧的老臣，立刻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太和殿前，哀嚎遍野，仿佛天倾地覆。
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女人当皇帝，因为那是时势所逼，是沈知遥用绝对的实力换来的，他们不得不从。
但是，他们绝不能接受，让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拥有和男人一样，踏入朝堂，指点江山的机会！
这，是在挖他们的根！是在颠覆他们信奉了千百年的整个世界！
面对这如同浪潮般涌来的反对之声，沈知遥只是冷冷地看着，一言不发。
她那双隐藏在冕旒之后的眼睛，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些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忠臣”。
直到他们的哭嚎声，渐渐弱了下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陈尚书。”
礼部尚书陈望身体一颤，连忙叩首：“老臣在！”
“朕，且问你。”沈知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何人，揭穿了伪帝的弥天大谎，还李氏正统一个清白？”
陈望一愣，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陛下。”
“是何人，于万寿宴上，以雷霆手段，掌控禁军，诛杀叛党，稳定了京城危局？”
陈望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是陛下。”
“那么，又是何人，坐在这九十九级台阶之上，接受尔等跪拜，定下国号‘昭’，年号‘启明’？”
“是……是陛下……”陈望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沈知遥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既然，这一切，都是朕，一个女子做到的。”
“那么，你们现在，又是凭什么，跪在朕的脚下，告诉朕，女子……不如男？！”
她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如同冰锥，狠狠地刺入了所有反对者的心脏！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陈望等一众老臣，被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面色涨成了猪肝色，跪在那里，身体抖如筛糠。
是啊！
他们跪拜的，就是一个女人！他们山呼万岁的，就是一个女人！他们将整个国家的未来，都寄托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们自己，就是女子可以超越男子的……最铁的证据！
现在，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反对别的女子，拥有同样的机会？
这，简直是天下间，最可笑，也最讽刺的事情！
“朕，今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与你们商议，而是为了……宣告！”沈知遥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在我开创的‘昭’王朝，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从来，也永远，不会是他的性别！”
“而是，才能！”
“谁有才能，谁就能上！谁是庸才，谁就得下！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诏书，即刻颁布！若有阳奉阴违，或阻挠女科推行者……”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从陈望等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朕不介意，让这朝堂之上，多出几个空位，留给那些有才能的……女官！”
说罢，她再也不看下方那些面如死灰的守旧派，猛地一甩龙袍袖摆，转身，走入了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太和殿。
只留下这道足以震动天下，颠覆千古的铁血政令，以及满朝文武，那久久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地从皇宫传出。
一个时辰之内，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保守的士族门阀，文人雅士，纷纷痛斥此举为“牝鸡司晨，国之将亡”，认为这是千古未有之奇耻大辱，是动摇人伦纲常的祸乱之源。无数的读书人，聚集在酒楼茶肆，引经据典，口诛笔伐，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然而，在这片巨大的反对声浪之下，一股全新的、充满了希望的暗流，却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悄然涌动。
深宅大院里，那些终日只能以刺绣、抚琴消磨时光的大家闺秀，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第一次，闪烁起了名为“野心”的光芒。
市井小巷中，那些帮助父母打理生意、精于算计的商贾之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默默地停下了手中的算盘，开始想象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贫苦人家里，那些偷偷藏着书本，渴望识字的女孩，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们仿佛看到了一条，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的通天大道！
沈知遥，用她新朝的第一条法令，向天下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宣告——
在她开创的“昭”王朝。
天，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