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在雨中折腰的消息,比皇陵刺杀案更快地席卷了京城官场。
其带来的震慑,远非康郡王伏诛所能比拟。
康郡王是政敌,是皇权斗争的失败者,其覆灭在许多人预料之中。
而杨康,是清流标杆,是道德高地,他的崩塌,意味着长公主殿下不仅拥有铲除异己的铁腕,更具备从精神上摧毁、并收编他人的能力。
次日早朝,气氛诡异。
杨康告病未朝。
但关于“江淮三州试行官绅一体纳粮”的章程,却被另一位素以务实着称的官员正式提出。
朝堂之上,以往必然群起而攻之的清流们,此刻却大多保持了沉默,或眼神闪烁,或低头看笏,偶有几人出列反对,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很快便被更多附议的声音淹没。
端坐珠帘之后的梁清凰,甚至无需开口,新政便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顺利通过了廷议。
权力的天秤,以一种清晰可见的方式,再次向她倾斜。
下朝后,公主府书房。
沈砚为梁清凰卸下繁重的朝冠。
“殿下,杨康今日未曾出门,其府邸依旧被我们的人看着。”
“嗯。”
梁清凰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操劳让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让他静养几日。等他病好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她需要的不是一条死狗,而是一条能帮她咬人、并能震慑其他狗的活狗。
杨康,就是最好的榜样。
“北疆有消息吗?”她忽然问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沈砚的心却微微一紧。
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答道:
“萧王爷例行军报,一切安好,突厥入冬后攻势渐缓。只是……”
“只是什么?”
“军报中提到,边境零星发现一些身份不明的游骑,风格不像突厥人,劫掠手法狠辣,来去无踪,萧王爷已加派哨探。”
沈砚斟酌着用词,将血狼令牌的线索隐藏在寻常军务中汇报。
他不敢隐瞒,却又不能尽言。
梁清凰端起参茶,吹了吹热气:“边境不宁,匪患丛生,也是常事。让萧擎自行处置便是。”
“是。”沈砚低头应道,心中稍安。
殿下似乎并未深究。
然而,梁清凰放下茶盏时,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沈砚。”
“臣在。”
“你是本宫最锋利的刀,”她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刀,只需要思考如何更锋利,指向何处。至于握刀的手是否会沾上灰尘,不是刀该操心的事。”
沈砚浑身一震,猛地跪伏在地:“臣明白!臣的一切都属于殿下,绝无二心!”
殿下这话,是提醒,是警告,还是已然知晓了什么?巨大的不安再次攫住了他。
梁清凰没有让他起来,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问道:
“上阳宫那边,近日如何?”
沈砚强压心悸,禀报道:“陛下依旧每日研读书册,极为用功。前日关于漕运改良的一份条陈,批注比以往多了三成。”
“哦?”梁清凰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表情。
她挥了挥手:“下去吧。做好你分内的事。”
“是,臣告退。”
沈砚退出书房,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殿下最后那几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他确信,殿下一定知道了什么。
她不提,不代表她不知。这是一种无声的掌控和考验。
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忠诚。北疆的线索,必须尽快查清,
然后,然后毫无保留地再次呈于殿下面前。唯有如此,才能抵消那潜在的风险。
上阳宫内。
梁钰并不知道前朝因他皇姐而起的风波。他正对着一份空白的奏折发呆。
这是皇姐昨日让人送来的,没有批注,没有要求。
仿佛只是随手丢给他一件玩具。
他该写什么?汇报自己的学习心得?表达忠心和依赖?还是尝试提出一些浅薄的政见?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久久无法落下。
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权力二字的重量,它不仅仅是生杀予夺,更是这落笔千钧的责任。
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飘浮的微尘。
梁钰深吸一口气,终于落笔。
他没有写歌功颂德的话,也没有写具体的政见,他只是将自己这些时日读书时,对于一些政策利弊、民生艰难的思考,那些不成熟的、甚至自相矛盾的想法,原原本本,笨拙而诚恳地,写了下来。
他写得很慢,字迹却异常认真。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看着那布满墨迹的奏折,心中忐忑,却又有一丝奇异的轻松。
他将奏折小心合上,放在枕边,等待着夜晚的降临,等待着那无声的批阅,等待着下一次,不知是奖赏还是惩罚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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