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驿馆,夜深人静。
沈砚跪在梁清凰面前,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梁清凰看着他左臂的伤。
纱布已完全被血浸透,伤口显然没好好处理。
“军医呢?”她冷声问。
“在北疆……”
“所以你一路从北疆到江南,伤口就这样拖着?”梁清凰的声音里压着火。
沈砚不敢抬头:“臣……急着来江南。”
“急着来送死?”梁清凰蹲下身,扯开他的衣襟。
沈砚浑身一僵。
项圈露了出来,完好无损,只是沾了些尘土。
但腕带……
破损处虽然缝补过,却粗糙不堪,显然是仓促为之。
梁清凰盯着那腕带看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案前,取来药箱。
“陛下,臣自己来……”
“闭嘴。”
梁清凰坐回他面前,开始拆他手臂上的纱布。
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沈砚疼得冷汗直冒,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纱布揭开,伤口狰狞,深可见骨,边缘已有些溃烂。
梁清凰的手顿了顿。
“为什么不治?”
沈砚沉默。
“说话。”
“没时间。”沈砚终于开口,声音很低,
“北疆战事紧急,江南又要起事,臣……”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梁清凰的声音在发抖,
“沈砚,你是不是觉得,你死了朕也不会在乎?”
“臣不敢……”
“不敢?”
梁清凰猛地抬头,眼中竟有水光,“你七日不写信,单骑闯江南,带着这样的伤跟人拼命,这叫不敢?”
沈砚愣住了。
他从未见陛下这般模样。那双总是冷静睿智的眼,此刻泛红,盛着愤怒,还有心疼。
“陛下……”
他慌了,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梁清凰低头,开始为他清洗伤口。
动作依旧不温柔,但沈砚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
“疼吗?”她忽然问。
“不疼。”
“撒谎。”
沈砚不说话了。
确实疼,钻心的疼,但比起陛下眼中的泪光,这点疼算什么?
清洗完伤口,梁清凰为他上药,重新包扎。
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她没起身,就那样坐在他面前,看着他。
“沈砚,”
她唤他全名,“朕问你,若是今日朕没来,你真死在这儿了,怎么办?”
“臣……”
“朕不许你死。”
梁清凰打断他,一字一顿,“你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
沈砚眼眶一热:“臣……遵旨。”
梁清凰伸手,抚上他颈间的项圈。
指尖在金凰上流连,声音低下来:“这项圈,是朕给你戴上的。你若死了,它怎么办?朕怎么办?”
沈砚的眼泪终于落下。
他俯身,额头抵在她膝上:“臣错了。臣不该让陛下担心,臣以后一定小心,一定好好活着。”
梁清凰摸着他的头发,许久,才低声道:“起来吧。”
沈砚不起,反而抱住她的腿:“陛下打臣骂臣都行,别生气……”
“朕没生气。”
梁清凰叹了口气,“朕是怕。”
怕收到他战死的消息,怕再也见不到他,怕这偌大江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陛下……”
“别哭了。”梁清凰用指腹抹去他的泪,
沈砚破涕为笑,却笑出更多眼泪。
他起身,跪直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
“臣以后每日都写信,就算只有安好二字,也一定写。”他承诺,
“伤口一定好好治,不再让陛下担心。”
梁清凰看着他,终于笑了:“记住你说的话。”
“嗯。”
沈砚重重点头,又想起什么,“陛下怎么知道江南要起事?”
“暗凰卫不是摆设。”梁清凰淡淡道,“倒是你,怎么从北疆跑来了?”
沈砚将拓跋野的供词说了。
“吴先生……果然是吴许。”梁清凰冷笑,“成王虽死,余毒未清。”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斩草除根。”梁清凰眼中闪过寒光,“朝中所有与他有牵扯的,一个不留。”
她看向沈砚:“北疆战事,你打算如何?”
“漠北王子在我们手上,漠北不敢妄动。臣已命萧将军固守,待江南事了,臣再回去收拾他们。”
梁清凰颔首:“也好。这几日,你先养伤。”
“是。”
当夜,驿馆寝房。
沈砚洗去一身血污,换了干净寝衣,跪在榻边,眼巴巴看着梁清凰。
“陛下……”
梁清凰正在看暗凰卫新呈的密报,头也不抬:“上来。”
沈砚立刻爬上榻,蹭到她身边。
梁清凰放下密报,侧身看他。
烛光下,他颈间项圈明显,腕带虽破损,却依然戴着。
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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