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的冬天,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沈砚在部族帐篷里又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才勉强能撑着坐起身。脑后的钝痛稍减,但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何会怀揣着那枚沉甸甸的金牌和那柄触手冰凉的短刃。
救他的青年叫贺连城,是这支名为黑鹰的小部族头领的儿子。
部族不大,以游牧和狩猎为生,偶尔也做些护送商队、打探消息的营生,在陇西错综复杂的势力夹缝中求存。
贺连城对沈砚很是照顾,不仅请了族中最好的巫医为他诊治,还把自己的皮袄让给他御寒。
“兄弟,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贺连城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
“先把身子养好。我看你身手底子应该不错,等开春天暖了,要是还没去处,留在我们部族也行。我们黑鹰部,就缺你这样的好手。”
沈砚接过羊奶,低声道谢。
他环顾帐篷,目光落在角落里自己的行囊上。那个贴身皮囊和短刃,贺连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这份磊落和尊重,让失忆中茫然无措的沈砚,生出几分好感与依赖。
他拿起短刃,抽出半截。
刃身寒光凛冽,靠近护手处的火焰划痕清晰可见。
他看着那道划痕,心中莫名悸动,仿佛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急于破土而出,却又被厚重的冰层死死压住。
“这把刀,对你很重要吧?”贺连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做工精细,但不是我们这边常见的样式。倒像是中原军中高手用的。”
军中?沈砚心中一动。
他尝试着按照身体本能去挥动短刃,动作竟然出乎意料地流畅自然,甚至带着一种凌厉的杀伐之气。
这更加印证了贺连城的猜测。
“也许我以前真是军中之人。”沈砚喃喃道,眼中却无半分属于军人的锐利或沧桑,只有一片失忆带来的纯净迷茫。
贺连城拍拍他的肩:“管他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你是我贺连城的兄弟,是我们黑鹰部救回来的人。先把伤养好,其他的,慢慢来。”
沈砚点了点头,心中那股无根的漂泊感,因着这简陋帐篷和豪爽青年,似乎稍稍安定了一些。
几日后,沈砚已能下地走动。贺连城带着他在营地附近转转,熟悉环境。
黑鹰部驻扎在一处背风的河谷,帐篷分散,族人大多面目粗犷,眼神警惕而机敏。
他们看到沈砚,目光中带着好奇,但并无恶意。
沈砚注意到,营地中央一顶最大的帐篷前,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绑着一束黑色的鹰羽和几块颜色暗沉的石头,石头上似乎刻着些简单的纹路。
“那是我们黑鹰部的图腾和祭石。”贺连城解释道,“祈求鹰神庇佑,狼群远离。”
沈砚走近些,仔细看那些石头上的纹路。
大多是简化的鹰形或波浪线条,但其中一块石头的侧面,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仿佛火焰又像某种扭曲符号的刻痕。
这个刻痕,他心头猛地一跳!
虽然简陋,但那旋转升腾的意味,竟与他短刃上那道火焰划痕,有几分神似!
“这图案……”他指着那块石头,声音有些发紧。
“哦,这个啊,”贺连城看了一眼,“老辈人说,是很久以前,部族先祖从西边更远的圣山上带回来的圣石上的纹样,据说象征着不灭之火或命运之轮,具体我也不太懂。怎么,兄弟你见过类似的?”
沈砚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惊疑:“只是觉得有点特别。”
他不敢多说,失忆的他如同赤子,对任何可能与过去相关的东西都本能地警惕。
这火焰纹路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暗示着他与这片土地早有渊源?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哨。
几名外出巡逻的骑士飞驰而回,脸色凝重,直奔贺连城而来。
“少主!西南三十里外的野狐岭,发现大队陌生马队踪迹!看方向和装束,不像是寻常商队或马匪,倒像是苍狼部的人!他们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苍狼部?沈砚看到贺连城和周围族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苍狼部,他们去年冬天才抢了我们过冬的草场,现在又想干什么?”贺连城眼神凌厉起来,
“传令下去,所有青壮上马,带上家伙,老人妇孺收拾东西,准备往北边山谷转移!快!”
营地瞬间忙碌起来,气氛紧绷。
贺连城转头对沈砚道:“兄弟,对不住,看来不能留你安心养伤了。苍狼部是我们黑鹰部的死对头,他们人多势众,心狠手辣。你伤还没好利索,跟着妇孺一起往北边山谷避一避吧,那里有我们一处秘密营地。”
沈砚却站着没动。
他看着贺连城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看着周围族人虽紧张却迅速有序的准备,心中的血性似乎在未知的危机刺激下,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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