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的审问持续到后半夜,手段用尽。
柳文轩却是个硬骨头,或者说,是个被彻底洗脑的弃子。
他只反复说自己是仰慕长公主风采,心生妄念,求而不得才铤而走险,其余一概不知。
至于毒针机关和蓝鳞剧毒来源,只说是早年偶遇一海外异人所得,再无下文。
线索似乎就此断了。
但梁清凰不信。
弃子也有弃子的用处。她命人将柳文轩的画像、所用毒针机关图样、以及蓝鳞毒性的描述,秘密送往东南沿海及几个边陲重镇,查探近年是否有类似手法或毒物出现的传闻。
对揽月轩的清洗也同时进行。
所有与柳文轩有过密切接触的人都被隔离审查,那个与阿福接触过的小厮,在反复盘问和追查其财物往来后,终于吐露。
他收受的银钱,最终通过一个地下钱庄,汇往了南边某地,具体州县不明,但钱庄的名号却指向了一个与海外贸易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商会。
另一边,李慕白在接到那碗安神压惊的汤药后,沉默了很久。
当夜,他房中的灯彻夜未熄,却没有再使用清水书写。
次日清晨,他主动求见流云,称自己连日苦读,对漕运账目中几处关键疑点有了新的发现,希望能当面禀报殿下,助稽核组一臂之力。
梁清凰准了,就在外书房偏厅见他。
李慕白进来时,脸色比前些日子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豁出去的清明。
他行礼后,没有立刻说账目,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用素帕仔细包裹的东西,双手呈上。
“殿下,此物或许与近日府中之事有关。”他声音有些沙哑。
流云上前接过,打开素帕,里面是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碎石。
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表面有天然形成的、类似简化星纹的纹路。
梁清凰目光一凝。
这纹路,与她手中的星纹龟甲,以及李慕白当初献上的碎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粗糙原始。
“此石从何而来?”梁清凰问。
李慕白垂下眼:
“是微臣游学第三年,在西南一处近乎与世隔绝的古老村寨中所得。当地土人视之为山神的指路石,用于祭祀和标记重要路径。微臣当时觉得纹路奇异,便收藏了一小块。”他顿了顿,
“微臣近日反复思索,殿下所虑之南北勾连、海路转运,若要避开朝廷严控的港口津渡,必倚赖隐秘航线与中转点。此类原始星纹标记,许是他们用以在荒僻海岸、岛屿之间互相识别、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
“你为何现在才说?”梁清凰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慕白苦笑:“微臣此前并不知此石纹路可能与星象预警相关,更不敢妄加揣测,恐惹祸端。直至殿下遇险,微臣深感不安,思前想后,觉得此物或有一丝可能关联,不敢再隐瞒。”
梁清凰看着那块灰石,又看看李慕白:
“你可知,私藏可能与逆党相关之物,是何罪名?”
李慕白身体一颤,跪下:“微臣知罪!但微臣对殿下、对大梁绝无二心!献出此石,只望能对殿下有所帮助,万死不敢有他念!”他叩首下去,姿态卑微而恳切。
书房内静默片刻。
“东西留下,你回去继续协查账目。没有新的确凿线索前,不得再妄加揣测,更不得对外提及半字。”梁清凰最终道,
“流云,送李员外郎回去。”
“是。”流云应下,对李慕白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慕白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沉重,再次叩首,起身默默退下。
他走后,梁清凰拿起那块灰石,对着光仔细看了许久。
纹路确实古朴奇异,非寻常雕琢。
“派人去西南,找到李慕白说的那个村寨,核实此石来历。秘密进行。”
“是。”流云记下。
“另外,”梁清凰放下石头,看向一直沉默侍立在旁的沈砚,
“你对李慕白今日之举,怎么看?”
沈砚从李慕白取出灰石起,眉头就未曾松开。
他沉声道:“臣觉得,他太巧了。需要他时,他总能拿出点东西。这块石头,可能是真的线索,也可能是另一个诱饵,想把我们的视线引向西南。”
“不错。”梁清凰颔首,
“真亦假时假亦真。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手中东西的全部意义。但他背后的,一定知道。”她指尖敲着桌面,
“继续施压,但也要给他一点希望。让稽核组那边,可以偶尔让他接触一些无关紧要的、经过筛选的边角信息。
“臣明白。”沈砚应道,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殿下,柳文轩的刺杀与李慕白,或者他背后的贪狼,有关吗?”
“或许有关,或许无关。”梁清凰眸光幽深,
“贪狼主诡谋,未必喜欢直接用刺杀这种激烈手段。但搅浑水,制造混乱,却是他们擅长的。柳文轩背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刺杀之后,谁最想动,谁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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