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礼物被匿名送至李慕白的新宅。
据监视者回报,李慕白独自在书房中对着那截狼尾与玉兰静坐了足足一个时辰,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将盒子仔细收起,并未有惊慌失措或急于撇清的举动。
次日,他一切如常,甚至比往日更加勤勉地投入到盐政事务中,只是眉宇间偶尔掠过一丝沉思。
这份沉静,反而让沈砚更加警惕。此人心性之深,远超预料。
梁清凰得知后,只淡淡道:“倒是沉得住气。继续盯着。”
朝堂上,因盐政新法初显成效,梁清凰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成国公一党经上次清洗,元气大伤,暂时蛰伏。表面看去,一片河清海晏。
暗处的潮涌却从未停歇。
东南沿海,海神祭活动在官府高压下转入更隐蔽的地下,传播方式也更加诡秘,甚至开始编造歌谣、谶语在孩童间流传,内容隐晦指向真龙潜海,紫薇蒙尘。
水师加强了巡防,抓获了几批可疑船只,缴获的物资中除了寻常货物,竟夹带着大量制作精良的兵刃图纸和海外才有的奇异矿石样本,用途不明。
北疆,萧擎加大了对孤狼余孽及可能与蓬莱商会有勾连的马匪、走私商的清剿力度,边境气氛紧张。
审讯仍在继续,但那名南方贵客的身份依旧成谜。
李慕白在户部的工作渐入佳境,他提出的几项具体实施细则得到了切实推行,成效显着。
他甚至主动请缨,愿前往江淮盐政改革的核心地区实地调研,以便更好调整策略。梁清凰准了,并派了一队护卫随行。
离京前一日,李慕白依例入公主府向流云做最后汇报。事毕,流云送他出府。
行至连接前厅与花园的月洞门时,一阵清雅的兰花香随风飘来。
正是玉兰盛放的时节。
李慕白脚步微顿,望向花园深处那几株开得正好的白玉兰,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欣赏与一丝恍惚。
“流云姑娘,府中玉兰,开得真好。犹记得当年在陇西,殿下巡视时,曾于驿馆庭院中,驻足赏过一株野玉兰。那时阳光正好,落在殿下肩头……”
他声音渐低,仿佛沉浸在回忆中,侧脸在花影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倾慕之情虽含蓄,却因这份旧日记忆而显得格外真实动人。
流云微微颔首,并未接话。
就在这时,梁清凰的身影恰好从另一条小径转出,似乎刚处理完政务,想在园中透口气。
她今日未着正式宫装,只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墨发简单绾起,少了几分逼人威仪,多了些许清冷闲适。
“殿下。”流云与李慕白连忙行礼。
梁清凰目光扫过,落在李慕白身上:“明日便要动身了?”
“是,殿下。慕白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托。”
李慕白恭声道,抬眼看向梁清凰时,目光清澈而专注,那份掩藏在恭敬下的炽热,因着方才的回忆与此刻的花香,似乎更难以完全遮掩。
梁清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径直向玉兰花丛走去。
李慕白犹豫了一下,见流云并未阻拦,便跟着上前两步,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轻声开口:
“殿下,此玉兰品种甚佳,花型饱满,香气清而不腻。据《百花谱》载,玉兰又名望春,于早春寒风中绽放,其品高洁,恰似,”
他声音温和,引经据典,谈论花品,既不逾矩,又巧妙地将花与眼前人联系起来,透着文人的雅趣与不着痕迹的奉承。
梁清凰静静听着,未置可否,伸手轻轻拂过一朵低垂的花瓣。
这个动作让她侧对着李慕白,午后的阳光透过花枝,在她优美的侧颈和睫羽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李慕白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光影,眼中掠过一抹纯粹的、为美丽事物所摄的迷醉,以及更深沉的倾慕。
他下意识地又靠近了半步,伸出手,似乎想为梁清凰拂开一缕被风吹到颊边的发丝,或是为她指出另一朵更美的花——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沉浸在赏花的氛围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越过那无形的安全距离时,
“李公子。”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慕白的手僵在半空。
沈砚不知何时出现在月洞门处,如同一尊煞神。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气息微有不稳,玄色侍卫服衬得他脸色更加冷白,那双总是低垂或只注视梁清凰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李慕白那只抬起的手上,以及他与梁清凰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
花园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连玉兰的香气都似乎染上了寒意。
李慕白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窘迫与歉意:
“沈驸马,是在下失仪了。见花开得盛,一时忘形。”
他转向梁清凰,深深一揖,“殿下恕罪。”
梁清凰缓缓转过身,目光在沈砚寒气四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李慕白,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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