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进入梅雨季,夜里十一点,雨幕密得像帘子。鲍雯穿着黑色连帽雨衣,蹲在玉兰路77号后墙的灌木丛里,雨水顺着帽檐滴到鞋面,冰凉刺骨。不远处,阿豪打着手电巡逻,光束扫过铁门,狗吠声低低响起,又被人喝止。
“B座地下一层,酒窖改病房,电梯直达,门口两指纹锁。”阿豪的声音从她耳机里传来,“虞清刚走,保镖剩四个,两班倒,你只有十五分钟。”
鲍雯抬腕看表,23:07。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掏出磁吸式挂钩,甩上墙头,“咔”一声轻响,绳索绷紧。她像猫一样翻上去,落地时几乎无声,雨水把枯枝落叶泡得松软,也掩盖了脚步声。
酒窖门口,一盏感应灯昏黄。鲍雯从雨衣内袋摸出隐形眼镜盒,戴上那片复制虹膜的镜片,右眼瞬间变成洪骅的“钥匙”。她左手食指贴指纹膜——魏正昨晚冒险偷出来的——“嘀嘀”两声绿灯,门开。
电梯向下,四层按键亮着“-2”。钢索咯吱作响,像岁月碾过骨头。镜面墙映出她的脸:二十六岁的轮廓,四十岁的眼神。鲍雯抬手摸了摸眼角,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离婚那天,也是这样的梅雨季,洪骅在民政局门口撑着黑伞,一句挽留都没有。
“叮”——电梯门开,一股消毒水混着潮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是一扇病房门,上方监控红灯闪烁。阿豪提前切断了画面,给了三分钟盲区。
她推门的手,停在半空。门里,是她恨了半辈子的男人;门后,可能是整个棋局的生门或死穴。最终,她推门而入。
房间十平米,白墙白床,窗帘半拉。洪骅坐在床头,身穿蓝白病号服,左手腕被黑色软铐锁在床栏,右手插着留置针,连接一台便携式监护仪。他头发花白,眼窝深陷,右眼角一块青紫,那是被按头采虹膜留下的淤青。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目光浑浊又警惕。四目相对,空气像被瞬间抽空。
“——婧婧?”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玻璃。
鲍雯没摘口罩,只拉下帽子,让灯光打在自己脸上。二十六岁的皮肤,紧致、饱满、没有一丝皱纹。洪骅的瞳孔猛地放大,整个人往前倾,手铐“哗啦”一声绷紧。
“你......”他喘得像溺水,“你不是婧婧,你是谁?”
鲍雯轻笑,慢慢把口罩也扯掉,露出完整五官。她走近一步,让监控死角遮住自己,声音压得很低:“十二年没见,前夫先生,认不出前妻了?”
洪骅嘴唇直哆嗦,目光从震惊到恐惧再到迷茫,最后汇成一句:“鲍雯?你怎么......这么年轻?”
“花点钱,挨几刀,就行了。”她俯身,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不像你,靠卖良心维持苍老。”
监护仪“滴滴”响,洪骅血压飙升。他挣扎着想坐直,却受制于手铐,铁栏被撞得咣当响。
“你来干什么?救我?”他眼里燃起一点火星。
“救你?”鲍雯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嘴角扬起,眼底却冷得吓人,“洪骅,二十三年前,你在游艇上跟虞清滚床单的时候,谁来救我?我在医院保胎,你跟她说‘那孩子别要了’,谁来救我?”
她每说一句,就伸手轻拍他的脸,动作轻佻,却拍出清脆声响。洪骅脸色由红转白,监护仪发出尖锐报警。
“你欠我一条命,欠婧婧一个完整的家,欠洪氏创始股东一个清白。”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像钝刀割肉,“现在想让我救你?可以啊,先还债。”
洪骅胸口剧烈起伏,突然苦笑:“我就知道,虞清想让我死,你也一样。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的命。”
“错,我想要你活着。”鲍雯凑近,用额头抵住他额头,像恋人低语,“活着签字,把你手里最后那30%股份转给婧婧,然后——亲眼看着虞清坐牢,看着我一毛钱不给你留,看着你把苦日子过成无期徒刑。”
洪骅闭上眼,呼吸像破风箱:“股份给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救我出去,让我见婧婧一面,我亲自跟她说对不起。”
鲍雯盯了他几秒,忽然扬手——“啪!”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监护仪再次尖叫,血氧曲线骤降。
“你配吗?”她声音终于拔高,又硬生生压下去,“婧婧在实验室熬通宵,为了一篇影响因子十几的论文,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洗白?你当亲情是股票,跌停了还能涨停?”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慢条斯理擦手,像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股份转让书,我会让人送进来。你签,我保你活着;你不签——”她指了指留置针,“这袋营养液,我可以在十分钟内换成空气,你信不信?”
洪骅看着她,眼底布满恐惧。他知道,鲍雯说得出做得到。
“我签。”他声音像破布,“但我只想知道,婧婧......她过得好吗?”
鲍雯转身,背对他,声音轻得像雪落:“她很好,比你好一万倍。她不需要你,但我需要你的指纹和虹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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