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三刻,镇北将军府的灯笼次第熄了,只余外书房窗棂里还浮着一点烛火。烛火投在雪地,像一方被冻住的熔岩,橙红却冷。
秦雪踩着这片光晕,贴着墙根走。她只披一件府婢的灰鼠短袄,风帽压到眉际,呼吸凝成白雾,瞬间又被夜风撕碎。今夜目标明确:账房。
出门牌在午后已到手,她却没急着“出”,反而折向内院——真正的狩猎场在府里。Excel表格在她脑中自动展开:横轴——时间,纵轴——科目;十年流水,一旦对不上,就是公皙间的咽喉。
墙角更锣敲过三更,她闪进月亮门。两名值夜护卫正倚廊柱打盹,腰间刀鞘随呼吸起伏。秦雪屏息,脚尖先着地,再缓缓压实,像猫一样无声。月影移一寸,她移一步,终于摸到账房外檐。
铜锁是旧式三簧锁,锁孔因年久磨损,齿痕毛糙。她指尖捏着一根磨尖的窗钩,三两下,“咔哒”——锁舌弹开的声音比雪落还轻。
门开一缝,她侧身滑入,反手阖门,背脊抵住门板,心跳这才放出来:砰、砰、砰,像远程战鼓,为即将到手的胜利倒计时。
账房里燃着一盏豆油灯,豆大的火苗被窗缝灌入的风拉得老长,映得满屋黄账册像一排排墓碑。秦雪深吸,潮腐纸味混着桐油味,直冲脑门,她却觉得亲切——这是数据的味道。
她先奔东壁。按照前世记忆,十年总账都在最上层樟木箱。箱盖被铜锁扣住,锁孔里却插着一把钥匙——老账房柳三今夜赌钱未归,仓促间忘了拔。秦雪冷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咔哒”,箱盖掀开,一摞摞蓝皮账册整齐列队,脊背标着“元熙元年至十年”。她抽出最旧的一本,翻到首页,指尖在纸面快速滑动——
元熙元年,西北军饷:拨银一百二十万两;
实际支出:一百零七万两;
差额:十三万两,备注:损耗。
“损耗?”她挑眉,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十三万两,足够买三万石精粮,够前线十万兵吃四个月。”
她继续翻,纸页在指尖翻起细小波浪,数字潮水般涌进瞳孔。渐渐的,脑海中的Excel自动建立公式:
=IF(拨银-实支>5%,“异常”,“正常”)
结果一路飘红:异常、异常、异常……最大一笔差额出现在元熙六年——三十七万两,备注竟写着:购马途中遇山洪,马匹尽失。
秦雪闭眼,前世记忆迅速定位:元熙六年,西北无洪,倒是公皙间私建“骁风骑”三千,战马皆来自西域,每匹白银一百二十两。三十七万两,刚好三千匹。
她睁开眼,眸底有幽火跳动。私养重骑,且用瞒天过海的账——这把柄,够公皙间脱层皮。
时间紧迫,她加快手速。第二本、第三本……豆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火光骤暗。她掏出火石,另点一盏,继续鏖战。纸页沙沙,像雪落,又像蚕食桑叶。渐渐地,一张完整的“亏损地图”在脑中成型:
1. 军饷差额:累计一百六十四万两;
2. 军械采购:重复报账二十二次,涉及银八十九万两;
3. 御赐抚恤金:三年未下发,共计七万两,疑似被挪入私库;
4. 最近一笔:元熙九年冬,拨给“前锋营”的冬衣款,整整十万两,账面竟写“被火烧毁”,而同年府内却新起一座琉璃花厅。
秦雪停笔,指节因长时间绷紧而微微发抖。她闭眼,把数据全部扫进记忆宫殿,然后合上账册,原样放回,锁好。
下一瞬,她走到西案,那里摊着本月新账。她翻开尚未装订的流水页,提笔蘸墨——笔锋婉约,却故意在几处数字上勾改,留下“疏忽”痕迹;又在空白处,用左手笔迹写下三行小字:
“元熙六年马场,山洪?
元熙九年冬衣,火劫?
西北军饷,岁岁损耗,何解?”
墨未干,她已掏出一封空白信封,将这一页账撕下对折,塞入。信封外,她以炭条写:公皙将军亲启,匿名。
丑正,雪停,云幕裂开一道缝,月光如冷钢。秦雪退出账房,原路折返。锁舌合拢的轻响里,她抬头望月,长长呵出一口白雾,像吐出一柄看不见的刀。
同一刻,外书房。
公皙间手执兵书,却一页未翻。那盏御赐鎏银烛已烧到底,烛泪堆满铜碟,像凝固的血。他心烦意乱——西北军饷的折子今早刚递进宫,若不出意外,皇帝三日后便批。可就在昨夜,他收到密报:有人在黑市调查三千匹西域战马的下落。
是谁?敌国?政敌?还是……府里?
忽然,窗棂“啪”地轻响,像雪压断枯枝。他抬眼,一抹黑影一闪而逝。紧接着,门缝下塞入一封薄薄信笺。
公皙间眸子一凛,拔刀出鞘,刀背挑起信封。封口火漆无纹,只带一点墨香。他挑开封口,抽出那张账页——
只扫一眼,他瞳孔骤缩。
六年马场、九年冬衣、岁岁损耗……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左手。可问题尖锐得像锥子,直插他最隐秘的死穴。
“谁?”他低吼,声线却控制不住地颤。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更锣:咚——三更三点。
公皙间攥紧账页,指节泛青。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对方不仅知道数目,还知道“名目”,甚至……比他自己记得更清楚。
一瞬间,他想起今日午后,偏院里那个高烧刚退的女人。她站在耳房窗下,淡淡一句“别告诉将军,是我体弱”,温顺得像只猫。可此刻,他眼前却浮现另一幕——雪夜里,她抬眼相望,黑眸深不见底,像提前写好了他的结局。
“查澜雪……”他咬牙,声音从齿缝渗出,“是你?”
窗外,雪又开始落,一片,两片……无数片,像漫天飞舞的空白表格,等着被谁填入数据,再标红。
而数据的另一端,秦雪已回到偏院,褪下湿袜,将脚浸入温水。灼热包裹冰寒,她舒服地叹息,指尖在桶沿轻敲——
=IF(对手开始怀疑人生,>0,继续下一步)
“继续下一步。”她轻声道,眼底有笑,像猎人看见猎物踏入第一个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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