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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重降到 119 斤那天，北京刚下过一场夹雪的小雨。
那明——不，她即将改回的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宋知夏，提着一只空旅行箱，回了原主长大的老小区。
系统显示：
“当前体脂 25.3％，基础代谢回升 12％，已达成‘形体重塑’二级节点。”
可她心里没多少喜悦。
112 万粉丝、零成本高定、线上千万级秀场……所有数据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她始终觉得自己是“那明”，替另一个灵魂通关升级。
老小区在西南三环，六层红砖，楼体爬满枯萎的爬山虎。
旅行箱滚过水泥路，轮子碾进裂缝，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有人在背后拆一段旧胶片。
她此行的目的很单纯：
把原主留在这里的旧物带走——一箱胶片相机、半柜旗袍杂志、一本用褪色丝带系住的日记。
然后，从此彻底告别“那明”，让宋知夏真正归位。
拐进 5 号楼前的小花园，天色忽地暗下来。
雪粒停了，风却更硬。
花园中央的花坛边上，摆着一只掉漆的木质琴盒，上面坐着个男人，三十出头，长发扎成低马尾，正低头调弦。
那明本来已经走过，却在第三个和弦里猛地刹住脚步——
是《夜来香》的前奏，原主最爱的歌。
她曾在日记里写：
“如果哪天我死了，别放哀乐，放《夜来香》，我要踩着香味走。”
流浪歌手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老唱片里的温度：
“那晚风吹来清凉，月光明亮……”
一句未完，那明像被什么击中胸口，鼻腔瞬间涌上酸意。
她回过身，歌手刚好抬头，两人视线隔着三米冬雾，短暂相撞。
对方礼貌点头，继续扫弦，没认出她——或者说，没认出这具身体里的“旧灵魂”。
她拖着箱子，不自觉走到花坛对面，坐在背风处。
歌手脚边放着一只搪瓷碗，里头零散几枚硬币，被雪水浸得发亮。
那明摸出钱包，没有零钱，只有一张 100 元，她折成纸飞机，轻轻放进去。
纸币落下时，歌手停了手，冲她笑：“谢谢，点歌吗？”
那明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只剩一句：“……《夜来香》完整版，可以吗？”
“当然。”
琴弦重新震颤，歌声在老旧小区里荡开。
头顶的枯枝把天空剪成碎片，雪粒又开始飘，落在那明黑色的羊毛大衣上，瞬间化成小水珠，像偷偷冒出的汗。
她听着听着，忽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日记里的文字一幕幕闪回：
“2009.6.30，夜来香开得最旺，我偷摘一朵放在钢琴上，被妈妈骂。”
“2014.9.15，沈陆第一次给我唱《夜来香》，跑调跑得厉害，可我笑得比花还傻。”
“2021.11.3，我 140 斤，姨妈出走，躲在仓库哭，门口流浪歌手在唱《夜来香》，我偷偷给他点外卖，不敢写自己的名字……”
副歌最后一句落下，歌手收起拨片，冲她点头示意。
那明这才惊觉自己满脸是泪。
她慌忙低头找纸巾，却摸到口袋里的丝带——正是那本日记的系带，出门前随手塞进口袋。
丝带褪成灰粉色，像一段被时间啃噬的血管。
歌手合上琴盒，准备离开。
那明突然开口：“请等一下！”
她站起来，雪粒落进衣领，冰凉，却让她声音更稳，“我能请你喝杯热茶吗？就在门口奶茶店。”
歌手愣了愣，笑出一口白牙：“好啊，正好手冷。”
奶茶店柜台小，两人坐在靠窗高脚凳。
那明要了两杯热红茶，把其中一杯推过去。
搪瓷杯壁印着一行小字：
“生活很苦，自己加糖。”
她没加糖，只双手捧住杯身，热气熏得眼睛发潮。
“我叫……”她停了一下，喉咙像被琴弦拨了一下，“宋知夏。”
名字出口的瞬间，胸腔里某个暗格“咔哒”一声，锁开了。
歌手自我介绍：“阿斐。”
那明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的指尖——常年按弦，指肚布满厚茧。
她忽然想起日记里那句话：
“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请把我的吉他送给门口唱《夜来香》的人。”
“能问一句，你以前……见过我吗？”
那明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阿斐歪头想了想，笑：“眼熟，但不敢认。半年前，有个姑娘，大概……比现在胖三十斤？经常半夜给我送外卖，不写名字，只留一张便利贴——‘谢谢你唱《夜来香》’。”
他从钱包夹层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便利贴，粉色兔子图案，边缘已被磨毛。
那明接过，上面字迹圆滚滚：
“谢谢你唱《夜来香》，今晚我活下来了。”
泪水再次涌上来，她低下头，把便利贴抵在额头，像接住一颗迟到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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