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阳光带着倦意,懒洋洋地趴在麻将馆的门槛上。那明推开门,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像是闯进了盛夏的花圃。
这朵...这朵给军爷...
一个穿藕荷色褙子的少女跪在八仙桌旁,正往骨牌上粘贴花瓣。她约莫十六七岁,手腕细得能看到青筋,发间别着几朵将谢的茉莉,已经泛出锈色。听到门响,她惊慌抬头,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
阿沅,南宋临安卖花女。小六的声音从花架后传来,他今天穿了件柳绿色的长衫,衣摆绣着缠枝纹,那位是林度,2099年新上海空中农场主。
角落里站着个穿银色防护服的高挑女子,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密封袋中取出种子。防护面罩后的脸瘦削苍白,左眼装着义眼,泛着机械的蓝光。
只剩十七粒了。她的声音经过过滤器,带着电子音的冰冷,抗辐射蓝茉莉,人类最后的开花植物。
那明袖口的梅花标记突然颤动起来,像是有微风拂过。她看见阿沅手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柳条篮,里面垫着潮湿的苔藓,几枝半凋的茉莉横陈其上;而林度的银色手提箱里,十七粒种子在惰性气体中闪着微光。
今日牌局,花牌。小六在桌上排出骨牌——不是常见的条筒万,而是精心雕刻的梅兰竹菊,和牌需凑齐四季。
阿沅怯生生地摸起一张牌,手指上的冻疮还未痊愈:奴家...奴家不会打牌...
没关系,就当在整理花束。那明主动坐到她身边,闻到少女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花香的复杂气息。梅花标记又颤动起来,这次带着微微的刺痛。
牌局开始得异常安静。林度每摸一张牌都要先用仪器扫描,防护服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阿沅则把牌按花色排列,像在整理早晨要卖的花枝。那明注意到,少女的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土。
和了。林度突然推倒面前的牌,是一组完整的牌。机械义眼闪烁着,按规矩...
奴家先说吧。阿沅绞着衣角,临安城破那日,奴家正在采茉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金人放火烧了花田,说...说花香会扰乱军犬的鼻子。
她解开褙子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花,是军爷用枪杆子赏的。
林度的义眼焦距调整了一下:新纪元37年,太阳风暴击穿大气层。她调出全息投影,展示一片焦黑的垂直农场,辐射尘让地表植物全部变异。这些蓝茉莉...她指了指密封袋,是在地下300米培育的。
那明感到梅花标记越来越烫。当阿沅讲述如何用茉莉花茶安抚伤兵时,她的袖口突然绽放出一朵小小的白梅虚影,转瞬即逝。
我能...看看你的种子吗?阿沅鼓起勇气问林度。
未来女子犹豫片刻,最终取出一粒放在桌上。种子呈不自然的蓝色,表面有电路般的金色纹路。阿沅小心翼翼地捧起它,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真美...少女轻声感叹,像星星的碎片。
林度的义眼突然暗了一下:我祖母也这么说。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她曾是上海植物园的园艺师,大崩溃前抢救出最后一批种子...
小六适时地端上一盘茶点——茉莉花酥和某种闪着蓝光的凝胶方块。阿沅狼吞虎咽地吃着花酥, crumbs 落在桌面上;林度则用注射器将凝胶注入防护服的进食口。
第二轮牌局,阿沅渐渐放松下来。她教林度辨认南宋花牌上的暗记,未来女子则展示如何用义眼分析花瓣细胞结构。那明在一旁添茶,看着两个相隔八百年的爱花人越聊越投机。
和了!阿沅突然推倒面前的牌,是一副的组合。少女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奴家...奴家想送林姑娘一样东西。
她从发间取下那朵最蔫的茉莉,轻轻放在林度的手心。令人惊讶的是,枯萎的花瓣一接触防护服就恢复了生机,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这...林度的义眼疯狂闪烁,这不科学!辐射指数为零,香气分子结构完整...
阿沅羞涩地笑了:花婆婆教奴家的秘方——用晨露和夜露各半养花,就能...
形成氢键特殊结构!林度激动地打断她,难怪香气分子如此稳定!
两人突然同时沉默,意识到自己用完全不同的语言描述了同一个奇迹。
那明感到心脏怦怦直跳。她看见阿沅的柳条篮里多了几粒蓝色种子,而林度的密封袋中则躺着几朵新鲜的茉莉。更神奇的是,长卷空白处突然生出一株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一朵半白半蓝的双色茉莉。
时空交融。小六轻触花瓣,梅开二度。
未时的钟声响起时,三人正在制作干花书签。阿沅用南宋的压花技法,林度贡献出分子固定剂,那明则负责将成品夹入长卷。当书签接触卷轴的刹那,背面浮现出一组发光的坐标:
31°1314.5N 121°2829.3E
这是...林度的义眼突然放大,上海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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