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那明就听见了卖报声。
号外!号外!法租界破获大烟案!童声尖锐得像钢针,刺破麻将馆的寂静。那明推开月亮门,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八仙桌旁踮脚摆牌。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穿着不合身的粗布短褂,腰间别着一叠泛黄的报纸。
阿旺哥等等我!一个扎双马尾的少女凭空出现,全息投影般的身体闪烁着荧光蓝。她穿着2099年流行的电竞套装,手腕上缠绕着神经连接线,我差一点就破纪录了!
嘘——第三个人从阴影里踱出,是个六十来岁的精瘦老头,脑后拖着花白辫子,腰间别着铁尺和镣铐,莫要惊动街坊。
那明愣在门口。这三个人——不,这三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同一张牌桌前。
掌柜的来啦!阿旺眼睛一亮,露出两颗虎牙。他手里捏着一张麻将牌,牌面上的图案已经磨得发白,今日我定要杠上开花,救师父出来!
小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明身侧,手里捧着一套青瓷茶具:辰时早潮,最宜饮君山银针。
这到底...那明刚开口,就被小六打断。
阿旺,1935年广州报童,师父因揭露鸦片走私被追杀。他依次指向三人,Lili,2099年电竞选手,曾祖父是当年走私集团的后人。老邢,1890年县衙捕快,追查同一桩案子三十年未果。
那明倒吸一口凉气。她袖口的梅花标记突然发烫,烫得皮肤生疼。与此同时,三股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潮湿的码头,阿旺躲在木箱后,目睹师父被推入珠江;
——全息新闻里,Lili的曾祖父躺在病床上忏悔家族原罪;
——老邢在鸦片馆前砸碎铁尺,白发散乱如疯魔...
今晚的规矩是?那明强忍头痛问道。
小六从茶盘下抽出一张泛着蓝光的电子便签:输家要说出最想改变的一件事。
牌局开始得异常混乱。阿旺坚持要打十三幺,Lili嚷嚷着要玩立直一发,老邢则非要按推倒和的土规矩来。骨牌在桌上乱飞,像一群不听话的士兵。
小六突然拍手,所有骨牌悬浮在半空,打混合规则。
他手指轻划,牌桌上空浮现出三套半透明的规则文字,像不同颜色的蛛网交织在一起。阿旺的广州麻将规则是朱红色,Lili的日本麻将规则是靛蓝色,老邢的民间玩法则是土黄色。三种规则碰撞融合,最终形成一套闪着金光的全新体系。
妙啊!老邢拍案叫绝,辫梢都翘了起来。
Lili的全息身体兴奋得闪烁不停:这比《元宇宙麻将》刺激多了!
阿旺却红了眼眶:要是我早点学会这个,师父就不会...他哽咽着说不下去,手里的牌被攥得咯吱响。
那明注意到那张牌上有个暗红色的指印,不知是谁留下的。
牌局重新开始。在混合规则下,三人竟配合得天衣无缝。阿旺教Lili辨认广式花牌,老邢向阿旺演示如何,Lili则用未来算法帮老邢计算和牌概率。那明在一旁添茶,袖口的梅花时明时暗,像在记录这一切。
和了!阿旺突然推倒面前的牌,是一副漂亮的杠上开花。男孩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看!我说到做到!
小六微笑颔首:按规矩...
我想改变师父遇害那天!阿旺迫不及待地喊道,我要把这篇报道提前印出来!他从腰间抽出一张《申报》号外,头条位置却是一片空白。
Lili的全息手穿过报纸,数据流如萤火虫般萦绕在纸面上:我...我想替曾祖父道歉。她调出一段全息影像——病床上的老人对着空气忏悔,他临终前一直在说珠江边的孩子...
老邢猛地站起身,铁尺咣当掉在地上:三十年!老子追查了三十年!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那些龟孙子的名号全在这儿,可...可有什么用?人都死绝了...
三件物品被并排放在乌木桌上:空白号外、全息影像、破旧账册。小六取出紫檀木匣,当匣盖开启时,一道金光如流水般漫过三样东西。那明屏住呼吸,看见阿旺的报纸上渐渐浮现出墨迹:
鸦片馆今日关闭
更惊人的是,老邢的账册上那些名字一个接一个变成红色,像是被朱笔勾决;而Lili全息影像中的老人,表情突然从痛苦变为释然。
这...这不可能...老邢翻着账册,老泪纵横,李掌柜、李掌柜明明逍遥法外到民国十年...
Lili的全息身体突然稳定下来,蓝光变成了温暖的金色:我的历史课成绩一直很差...但刚才系统提示我,曾祖父的忏悔被纳入了《禁毒史》资料库。
阿旺紧紧抱着那张终于完整的报纸,眼泪打湿了头条。他转向Lili,突然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谢谢...
Lili不知所措地回礼,动作生涩得像刚学会鞠躬的机器人。老邢则一把搂住阿旺瘦小的肩膀,粗糙的大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娃儿,你师父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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