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9 日清晨五点,黄浦江的水位比往年同期低了两厘米,裸露出的堤岸像一道浅色的伤疤。仓库的铁门被拉开时,锈蚀的铰链发出嘶哑的叫声,惊起几只早起的海鸥。那明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沾着露水,她抬眼望向江对岸——雾气里的陆家嘴尚未苏醒,东方明珠的尖顶在灰白之间若隐若现,像一根尚未点燃的火炬。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仍不断亮起:微博、微信、Telegram、暗网私信……信息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上方的一条来自林渊——“军方雷达站公开声明了,异常能量读数 4.7 级,持续 0.8 秒,和昨晚 LED 屏消失的时间完全吻合。”那明指尖在玻璃上悬停两秒,最终把整条对话滑进垃圾箱。她需要空白的大脑,而非更多的噪音。
仓库中央,拆成八块的 LED 屏呈放射状摆在地上,像一幅被摔碎的黑色镜子。季燃蹲在碎片之间,用镊子夹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对着头顶的钠灯观察。那是龙鳞芯片的残骸,表面布满细若发丝的裂纹,却仍反射出淡金色的光。
“能量只剩最后一格。”季燃把芯片放进防静电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一次脉冲,最多三十秒。之后它就会变成普通硅片。”
那明点头,目光掠过仓库角落里沉默的曹世安。后者正把一排 AA 电池大小的铝罐塞进黑色防震箱,每塞一个,就用记号笔在箱盖上画一道白线。那是 AI 记忆矩阵的外置缓存,陆岚生前最后的作品——能把“恐惧”翻译成“震撼”,把“魔法”翻译成“魔术”,代价是三十秒内所有电子设备的真空失明。
“三十秒。”那明轻声重复,像在确认一道咒语,“足够让城市断片,也足够让记忆重写。”
仓库门再次拉开,一阵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江腥味。特效团队的负责人老金扛着一只铝合金箱走进来,箱子外壳贴着“航空运输”的橙色标签。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排拇指粗细的陶瓷管,每根管子里都嵌着细小的钨丝。
“EMP 脉冲弹,定向,半径两公里。”老金用食指敲了敲箱盖,“军方同款,不过我们拆了引信,改由龙鳞芯片触发。只要你们按下按钮,整个外滩的摄像头会在同一帧黑屏。”
那明蹲下身,指尖掠过陶瓷管冰凉的表面,像抚摸一排沉睡的蛇。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魔法世界边缘的雪原,陆岚把第一枚龙鳞芯片塞进她手心时的温度——那时芯片还是完整的,像一片真正的龙鳞,边缘带着微热的呼吸。
“谢谢。”她站起身,对老金微微鞠躬,“今晚之后,你我就当互不相识。”
老金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魔术师的规矩,我懂。”
下午两点,仓库变成临时指挥中心。那明把一张 A0 大小的上海地图铺在地板中央,用红笔在外滩画了一个直径两公里的圆。圆心是防汛墙第七块花岗岩,那里将是她今晚站立的位置。圆的北端是东方明珠,南端是十六铺码头,东西两端分别被延安东路隧道和复兴东路隧道贯穿——整个外滩的精华被圈进这个红色的圆,像一枚巨大的靶心。
林渊坐在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他正在黑进上海文广集团的直播服务器,把今晚八点的黄金时段替换成一段空白信号。“三十秒,”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会让所有平台同时雪花,观众只会以为是转播故障。”
季燃则在调试无人机的编队。十架 DJI M300 悬停在仓库半空,下方挂着小型镁光灯,灯罩被涂成磨砂质感,能在 0.1 秒内从全黑切换到 6000K 白光。“倒计时最后一秒,它们会在防汛墙上拼出‘THE END’。”季燃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然后集体坠江,不留证据。”
曹世安负责最危险的部分——把 AI 记忆矩阵接入 5G 核心节点。他需要在三十秒内,把一段 2.7GB 的“震撼记忆包”推送给 3.7 亿在线用户,同时清空他们脑海中关于“魔法”的关键词缓存。为此,他租用了阿里云华东 2 节点的全部冗余带宽,并在杨浦滨江布设了三台伪装成快递柜的边缘服务器。
“只要有一台服务器掉线,记忆覆写就会失败。”曹世安把最后一根光纤插进交换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失败的后果,你们比我清楚。”
那明没有回答。她走到仓库角落,那里有一面被白布覆盖的穿衣镜。她掀开白布,镜中的自己苍白而陌生,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像两片被雨水打湿的落叶。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淡红色的疤痕——十年前立下的血誓,用龙语刻成的“守”字,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今晚之后,”她对着镜子说,“你就不再是魔法师了。”
晚上七点,外滩开始清场。警方以“重大活动安保”为由,在延安东路和中山东一路拉起两道警戒线。江堤上,十万观众挤得水泄不通,有人高举“那明我爱你”的灯牌,有人举着自拍杆直播现场。无人机在头顶嗡嗡作响,像一群金属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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