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宫墙,卷起几片凋零的海棠花瓣。女皇倚在朱漆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龙纹玉佩。月光在她眼角细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那份忧虑映照得愈发明显。
母皇还在犹豫?那明轻声问。
沉璧那孩子性子像块寒冰,华月却烈得像团火。女皇望着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声音里浸满疲惫,我怕她们...
母皇。那明突然打断,绣着金凤的袖摆扫过汉白玉栏杆。她凑近母亲耳畔,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狡黠的笑意,父皇当年不也是顶着满朝非议,硬是把您从六品宝林抬成了贵妃?
女皇身体猛地一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先帝跪在太极殿前为她求封号的情景恍如昨日。那时她还只是六品宝林,却让一国之君甘愿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陛下!寒门之女岂能跃居贵妃之位!老臣们声嘶力竭的谏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些骂先帝的折子堆满了御案,朱批的墨迹都被泪水晕开。
玉佩在掌心突然变得滚烫,那明却已经挽住她的胳膊,少女温热的体温透过朝服传来。女皇恍惚想起先帝为她戴上这枚龙凤佩时的神情,那个向来威严的帝王手指竟在微微发抖:朕的明珠,合该与日月同辉。
您看苏相。那明指着廊下突然贴近的两人,她在姐姐面前,哪还有半点的样子?
女皇顺着望去,恰好看见苏沉璧素来苍白的耳垂染上薄红,而自己那个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缩的长女,此刻竟连抬头都不敢。她忽然想起当年铜镜里映出的,自己同样羞赧的模样。
罢了。女皇终是叹了口气,指尖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就再给她们些时日。
那明笑得眉眼弯弯,正要说话,却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宫墙拐角的阴影里,一片孔雀蓝的官袍衣角倏忽闪过。
宫墙另一侧,林清秋死死攥着手中的青玉笏板。月光从镂空的窗棂间漏下来,在他阴鸷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不过是个靠着军功爬上来的莽妇...他盯着远处龙华月英挺的侧影,喉结滚动。掌心的笏板越攥越紧,直到边缘陷入皮肉。若是能拿下这位皇长女,别说右相之位,就是将来...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猎时,自己特意换了簇新的孔雀氅衣凑到龙华月跟前,那女人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反手就把猎到的白狐扔给了苏沉璧。当时苏沉璧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像根刺扎在心头。
苏沉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舌尖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咬破了口腔。凭什么?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也配和他争?
远处传来宫娥的脚步声,林清秋迅速整理好表情。当他从阴影中走出时,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左相大人。只是袖中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早已掐入掌心。
去查查。他低声对随从吩咐,苏相最近经手的所有奏折,本官都要过目。
随从领命退下后,林清秋望着紫宸殿的方向,忽然轻笑出声。既然女皇还在犹豫...那他不妨帮这位陛下做个决断。
霜降这日,林清秋在左相府暖阁里摆弄着一块墨锭。窗外秋雨淅沥,衬得他指尖越发苍白。
相爷,人带到了。管家压低声音。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被推了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北境的沙尘。正是曾被龙华月当众鞭笞的偏将赵猛。
赵将军别来无恙?林清秋用银刀削着墨锭,碎屑簌簌落在宣纸上,听说你在边关过得艰难,连给儿子治病的钱都凑不齐?
赵猛喉结滚动:末将...不敢当相爷关心。
本官最见不得忠良受屈。林清秋突然将银刀插进砚台,墨汁溅在伪造的军报上,尤其...是被女相和女将军联手陷害的忠良。
三日后,摘星楼。
听说了吗?礼部侍郎的夫人用团扇掩嘴,北疆大捷其实是放了敌军主力,就为保全女相...
隔壁雅间,龙华月捏碎了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血珠滚落在苏沉璧前日送的鎏金请柬上。
将军!亲卫慌忙递上帕子。
龙华月甩开手。她想起今早枢密院老臣的阴阳怪气:将军与苏相...果然情谊深厚啊。当时还当是寻常调侃,现在想来字字带毒。
苏沉璧正在批阅军报,忽听窗外小宫女窃窃私语:
听说镇北侯世子明日进宫...陛下连嫁妆单子都拟好了...
毛笔在调拨箭矢三千千字上洇开一团墨迹。她摘下翡翠扳指——这是龙华月去年生辰硬塞给她的,说是能镇住她总爱发凉的指节。
相爷?侍女惊讶地看着她把扳指锁进匣子。
备轿。苏沉璧声音比平时更冷,去查查最近谁在接触北境回来的将士。
秋猎当日,林清秋拦住龙华月的马。
将军可知...他故意露出腰间玉佩——竟是和苏沉璧那枚一对的鸾凤佩,有些缘分,强求不得。
龙华月瞳孔骤缩。她认得这玉佩,去年冬猎苏沉璧确实丢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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