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63章 秘境困局·真君之托

石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但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与破败的气息。穹顶高悬，镶嵌的几颗照明晶石大半已经碎裂或黯淡，只有两三颗还在勉强散发着昏黄的光，将殿堂映照得影影绰绰。地面上散落着破损的蒲团、倾倒的香炉、以及一些碎裂的玉简和法器残片。四周墙壁上原本应该光华流转的阵法纹路，此刻大多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断裂。

殿堂深处，那座以星辰紫玉雕琢而成的古朴主座旁，紫辰真君背靠着冰冷的椅背，瘫坐在地。他那一向纤尘不染的紫色法袍，此刻沾满了暗沉的血迹和灰尘，多处破损，尤其是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触目惊心，伤口边缘还残留着诡异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暗紫色能量，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与灵力。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而紊乱，若非胸膛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林轩快步上前，蹲下身，两指并拢，隔空悬在紫辰真君的腕脉之上，一缕极其精纯温和的、蕴含着新生意念的剑意探入其体内。

探查之下，林轩眉头紧锁。紫辰真君的伤势比看上去更加严重。那道左肩伤口不仅深及骨骼，内里更蕴含着一种极其阴毒、专门侵蚀修士本源与神魂的“蚀灵幽炎”，此刻已蔓延至心脉附近，正不断蚕食着他的生机与修为根基。同时，他体内灵力近乎枯竭，神魂也因长时间抵抗侵蚀和剧痛而极度萎靡，陷入了自我保护性的深度沉眠。

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撑不过三日。

林轩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龙眼大小、散发着馥郁清香与磅礴生机的丹药——这是他以涅盘火为引，结合几种珍稀灵草炼制的“回天续命丹”，对于疗伤固本有奇效。他捏开紫辰真君的牙关，将丹药送入其口中，并以自身精纯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同时，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凝练、呈现出温润白金色泽的光芒——那是他剑丸中涅盘火道韵的精粹。他将这缕蕴含着“寂灭中新生意”的火种，小心翼翼地引导向紫辰真君左肩伤口处那团蠕动的“蚀灵幽炎”。

“嗤嗤……”

仿佛冷水浇入滚油！暗紫色的幽炎与白金色的涅盘火种刚一接触，便发生了激烈的对抗。幽炎阴毒顽固，拼命抵抗并试图反扑；而涅盘火种则蕴含着最纯粹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在林轩精妙的控制下，如附骨之疽般一点点包裹、焚烧、净化着那些阴毒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消耗心神与灵力，且需无比精准的控制，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紫辰真君本就脆弱的经脉。林轩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手上动作稳定如磐石。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紫辰真君左肩伤口处的暗紫色幽炎终于被彻底净化干净，伤口虽未愈合，但那股不断侵蚀的阴毒之力已然消失。紫辰真君原本苍白得发青的脸色，也因丹药之力与幽炎拔除而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继续恶化，反而有了一丝极其缓慢回升的迹象。

林轩收回手指，轻轻舒了口气。暂时稳住了伤势，但紫辰真君本源受损严重，神魂受创，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堂四周。这里显然是紫辰真君最后的藏身与抵抗之所，从残留的痕迹来看，他应该是在此独力抵挡了敌人的进攻，最终凭借石殿本身的强大禁制（虽然也已受损）和某种秘法，才勉强撑到了现在，并将自己封闭于此。

那些攻击者……林轩走到殿堂入口附近，仔细检查那些破损的阵法纹路和墙壁上的攻击痕迹。痕迹中残留的能量气息，与之前在秘境门口发现的碎片、以及天荒星域伏击他们的那股冰冷隐晦气息，同出一源，只是更加凌厉、更加肆无忌惮。

“幽影会……”林轩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眼中寒芒闪烁。这是他从混沌源碑的残缺信息中，隐约看到的一个名号，一个疑似与上古背叛者有关、潜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神秘组织。袭击的种种特征，都与描述吻合。

就在这时，主座旁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呻吟。

林轩立刻转身回到紫辰真君身旁。

紫辰真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深邃睿智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迷茫，过了好几息，才勉强聚焦，看清了眼前林轩的面容。

“…林…林兄？”紫辰真君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微不可闻，眼中却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一丝……如释重负的苦涩，“你…你真的来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撑不到…”

“别说话，凝神调息。”林轩按住他想要挣扎起身的肩膀，沉声道，“我已暂时稳住你的伤势，但需静养。到底发生了何事？何人将你伤至如此？”

紫辰真君虚弱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不…时间不多…林兄，听我说…”

他强提一口气，断断续续，却以最快的语速说道：“界盟…最高议会…三日前…突然发难…以‘勾结外敌’、‘擅动盟内资源布设禁忌阵法（指三元归真阵）’、‘探寻禁忌上古隐秘危及星海稳定’等罪名…联合数位实权长老…对我发起弹劾…并…冻结了我大部分权限…”

“我察觉不对…暗中调查…发现…议会中至少有三位长老…近百年来的行为轨迹与资源调动…存在重大疑点…与数个‘幽影会’活动的星域高度重合…且…他们似乎在秘密监控…甚至试图影响…归墟边缘几个重要观测点的数据…”

紫辰真君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我本想…搜集更多证据…再联合其他可信道友…但…走漏了风声…他们先下手为强…不仅弹劾…更派出了‘幽影会’的精英猎杀小队…突袭我在界盟总部的别府…我凭借早年布下的几条密道与替身…勉强脱身…一路被追杀至此…”

“这处‘璇玑秘境’…本是我最隐秘的据点之一…知道具体坐标和开启方法的…只有我最信任的两位老友…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渗透能力…或者说…低估了‘幽影会’对空间追踪的擅长…他们竟能循着我逃遁时残留的极细微空间波动…追踪至此…”

“两日前…他们攻破了秘境的外围预警和迷惑阵法…直接出现在秘境入口外…带队的是…‘幽影会’的‘暗蚀尊者’…化神巅峰修为…擅长蚀灵幽炎与空间暗杀…我依托秘境核心阵法与石殿禁制…拼死抵挡…虽重创其数名手下…但…自己也…”

紫辰真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伤口：“…被他暗算…中了蚀灵幽炎…最后…不得不燃烧部分本源…强行启动秘境最后的‘断空禁制’…将秘境入口暂时与外界主空间割裂…形成孤立小空间…才将他们暂时挡在外面…但…禁制能量消耗巨大…维持不了多久…且我自己…也…”

话未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气息再次变得不稳。

林轩立刻渡入一道精纯的灵力，助他稳住伤势，脸色却已阴沉如水。界盟高层被渗透，紫辰被弹劾追杀，幽影会公开行动……局势恶化之快，远超预计。

“他们为何如此急切？不惜暴露渗透势力，也要除掉你，并追踪至此？”林轩沉声问道，“仅仅是因为你调查他们？还是……与剑碑林，与我探寻的真相有关？”

紫辰真君缓过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都有关…但更直接的导火索是…‘归墟之种’…近期出现了异常的活跃迹象！”

“什么？”林轩瞳孔微缩。

“大约在你进入天荒星域后不久…界盟设立在归墟边缘的十七个最高等级观测站中…有九个传回了异常数据波动…显示归墟裂隙的吞噬与侵蚀速度…在短期内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以上！且…侵蚀的‘质量’发生了变化…不再仅仅是吞噬物质能量…更开始出现…针对性的‘法则侵蚀’迹象…尤其…对空间稳固性和生命神魂的吸引力…显着增强！”

紫辰真君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最高议会原本对此尚有争议…一部分认为只是周期性波动…一部分则认为事态严重…而我…因为暗中调查那几位可疑长老…发现他们在异常数据出现后…行为更加诡异…似乎在刻意淡化此事影响…并暗中调集一些特殊资源…去向不明…”

“我将这些疑点与我掌握的关于‘幽影会’、上古背叛者、以及你提供的关于‘归墟之种’本质的零星信息（林轩之前曾与紫辰简单交流过部分推测）结合起来…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看向林轩，一字一句道：“‘幽影会’及其背后的势力…恐怕不仅仅是在‘维护’归墟之种的正常扩散…他们…很可能在尝试…以某种方式…‘催化’或‘引导’归墟之种的爆发！甚至…试图在这个过程中…达成他们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你的归来…你探寻上古真相的行为…尤其是剑碑林可能蕴含的、关于对抗甚至逆转归墟之中的线索…无疑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所以…他们必须除掉我…切断你在界盟内部的支援与情报来源…并试图将你也扼杀在探寻真相的路上！”

林轩沉默，但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无比凛冽。紫辰的推测，与他从混沌源碑中获得的信息碎片相互印证，那个隐藏在归墟阴影下的阴谋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们…不会放弃…”紫辰真君喘着气，看向石殿大门的方向，眼中带着焦虑，“‘断空禁制’虽然暂时隔绝了空间…但他们必然有手段探测甚至强行破开…尤其…暗蚀尊者擅长空间之道…此地…不能久留…”

他挣扎着，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颤抖着从怀中贴身之处，摸出了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深邃星光的奇特罗盘。

“这是…‘周天星辰定位盘’的母盘副体…”紫辰真君将罗盘郑重地递向林轩，眼中充满了托付之意，“与我识海中那枚子盘神魂相连…只要我还活着…无论相隔多远…身处何种禁制之中…它都能大致指向我子盘所在方位…且…其中记录了我多年来暗中收集的、关于界盟内部异常、幽影会活动迹象、以及归墟观测异常的所有加密信息…需要特定口诀与我的神魂印记方能完整读取…”

“林兄…我如今伤重…已成累赘…带着我…你们绝难逃脱幽影会的追踪与围杀…”紫辰真君的声音带着决绝，“你带着这枚罗盘…立刻离开！去…去‘天工星域’…找‘墨衡子’…他是我的生死至交…也是界盟内少数未被渗透、且精通阵法炼器、尤其是空间与隐匿之道的大师…他一直在暗中协助我调查…见到此罗盘…他会相信你…并提供帮助…”

“不！”一个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韩立与苏璃不知何时已悄然进入石殿，显然听到了部分对话。韩立快步上前，看着重伤的紫辰真君，又看向林轩，急声道：“师尊，我们不能丢下紫辰前辈！”

苏璃虽未言语，但站在韩立身侧，眼神同样坚定。

紫辰真君看向韩立与苏璃，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更加焦急：“糊涂！韩小友，苏阁主…情势危急…非意气用事之时！暗蚀尊者随时可能破禁而入…届时我们一个都走不了！林兄身系对抗归墟阴谋之关键…绝不容有失！我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

“紫辰道友，”林轩忽然开口，打断了紫辰真君的话。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林轩纵横一世，从未丢下过并肩作战的友人。”

他接过那枚星光罗盘，看也未看便收起，目光如剑，扫过石殿四周：“这处秘境，既是绝地，或许也可一用。”

“立儿，苏璃，”林轩转身，看向两名弟子，语速加快，“检查石殿核心阵法与‘断空禁制’的剩余能量与结构，尤其是与外界寂灭星云的能量交互节点。我需要知道，这禁制还能维持多久，以及……有无可能，利用寂灭星云本身的特性，给他们来个……惊喜。”

韩立与苏璃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

紫辰真君怔怔地看着林轩，看着他眼中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决断与锋芒，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以及眼底深处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韧的希望之火。

或许……真的还有一线生机？

石殿之外，寂灭星云的黑暗无声蠕动。

而在那黑暗的深处，似乎有更加冰冷的目光，正穿透脆弱的空间隔断，投向这座孤立无援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