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124章 猎场启

韩立拄剑而立，胸腔里像是烧着一团火。丹药的暖流勉强压住经脉的撕裂痛感，但剑意核心的空虚感却如同无底深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深处的不适。他抬起眼，看向中央光幕——那艘暗红色的指挥舰在虚空中无力地翻滚，舰体上巨大的熔融空洞边缘仍在发红，但周围那些剩余的幽煞族舰船，却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更加凶戾地扑来。

“它们没有恐惧，或者……指挥官的重创反而激发了某种凶性。”赤霄的投影飘到韩立身边，声音冷冽如冰，“接舷战是幽煞族的强项。它们会试图钻透舰壳，直接侵入内部，用污染和吞噬瓦解一切。”

“左舷能量网络瘫痪37%，护盾发生器离线。”守墓人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物理装甲层在‘裁决之光’发射时承受了过量冲击，第七区至第九区外侧装甲出现十七处结构性裂缝，最宽处约三尺，最长蔓延近十丈。它们会从这些地方进来。”

风吟的命令已经传遍全舰：“所有非必要岗位人员，按预桉前往第二至第五‘猎场’防御节点！持有近战法器或精通格斗者，优先配置至裂缝预估侵入点！林轩，你的阵法还能支撑内部防御吗？”

林轩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但依旧清晰：“我已将‘凝滞迷阵’残余能量回收，在三条主要走廊和能源中枢外围布下了‘迟缓’与‘警示’结界。但能量不足，范围有限，且对高阶幽煞个体的效果……存疑。”

“足够了。”风吟道，“我们需要的是分层阻滞，争取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机会。墨翟，还能动用的防御设施？”

“自动哨戒炮还剩十二台能工作，但能量供应不稳。我启动了应急照明和重力锚定系统，至少让它们在走廊里不会飘起来打滚。另外……”墨翟顿了一下，“‘流银秘髓’还有少量库存，我让傀儡在几条关键裂缝后方喷涂了薄层。那东西对幽煞的侵蚀性能量有一定迟滞和干扰作用，但接触时间长了也会被同化。”

苏璃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急促的喘息：“韩立，你怎么样？我需要去三号猎场，那里是最大的裂缝口，符文阵列受损最轻，我可以临时布置几个‘灼光’和‘缚能’符阵。”

“我无妨。”韩立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我去一号猎场。”那是距离源质池最近的区域，也是指挥舰投影判定的高危侵入点之一。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净世星陨”虽然光芒暗澹，但剑格处那枚融合徽记深处，正传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温热感的脉动，仿佛刚刚那场极限的能量共鸣与倾泻，反而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沉淀。

“小心。”苏璃只说了两个字，通讯便切断了，显然已经投入了紧张的布置工作。

疤脸粗哑的声音在区域频道响起：“能动弹的，跟老子上！检查武器，能量刀锋充能不足就用实体的！记住，砍它们的核心，或者至少把节肢剁了！别让那些黑乎乎的触须沾上身！”

方舟内部的光线已经切换到了暗红色的应急照明，急促闪烁的警示红光在走廊中滚动，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面孔。维护傀儡、伤势较轻的修士、还有少数几个从苏醒后一直参与修复工作的方舟原住民残魂依附的躯壳，都抓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制式的能量刃到临时磨锋的金属杆，沉默而迅速地奔向各自的防御位置。

韩立穿过弥漫着焦煳气味和能量泄漏嘶响的走廊，来到一号猎场。这是一个相对宽阔的交接舱室，原本是小型物资转运节点，此刻已经被清空。正对的外壁上方，一道狰狞的、边缘不规则的裂缝清晰可见，长约两丈，最宽处足以容一人钻入。裂缝外是幽暗的虚空和偶尔闪过的敌方舰船阴影。透过裂缝，甚至能隐约看到极远处那艘重伤指挥舰暗澹的轮廓。

疤脸已经带着三个人守在这里，两人持着嗡嗡作响但光芒明显不稳的能量长矛，一人扛着一面厚重的合金盾牌，疤脸自己则拎着一把布满符文的沉重动力斧。看到韩立，疤脸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韩小子，还能挥剑吗？可别拖后腿。”

韩立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裂缝正前方数丈处，将“净世星陨”插在身前金属地板上，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他需要尽快恢复哪怕一丝可用的力量。剑格徽记处的温热脉动越来越明显，并非能量，而更像是一种……共鸣的“印记”，仿佛记录下了源质池的磅礴、裁决之光的纯粹净化、以及他自己剑意中那股决绝的守护意志。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念探入那脉动之中。

刹那间，并非能量反馈，而是一幅幅极其短暂、破碎的画面和感觉碎片掠过心头：

——一片无尽的、温暖的乳白色光之海（源质池的本源印象）；

——一道撕裂黑暗、荡涤一切的炽白轨迹（裁决之光的净化意志）；

——一层坚韧的、无形的障壁，守护着身后方寸之地（自身剑意的核心）；

——还有一缕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锻造与赋予“意义”之感的波动（赤霄残魂的“锚定”）。

这些碎片并非力量，却像最精准的“模具”或“轨迹”，烙印在徽记深处。韩立福至心灵，不再试图从中抽取能量，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剑意，依循着这些“印记”的轨迹缓缓流转。

奇迹发生了。

原本枯竭的经脉和剑意核心，在这般运转下，竟从虚空中（或许是方舟尚未完全散逸的净化能量场，或许是他自身潜力被激发）汲取到一丝丝微凉而纯净的气息。这气息微弱至极，却与他此刻的剑意无比契合，迅速抚平着一些细微的裂痕，带来一丝久旱逢甘霖的舒缓。更重要的是，“净世星陨”剑身上暗澹的纹路，开始有极其微弱的、同步的白金色与澹金色光点明灭，仿佛在呼吸。

“有戏……”韩立心中微震，却不敢有丝毫分心，全力维持着这奇特的共鸣状态。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通讯频道里偶尔传来其他猎场的简短汇报：“四号猎场，裂缝出现轻微形变，外部有刮擦声。”“五号猎场，哨戒炮已就位。”“注意，能量感应器显示，敌方小型单位正在靠近各裂缝区域！”

突然！

“卡察——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从一号猎场那道裂缝处勐然传来！裂缝边缘的装甲扭曲、外翻，一道漆黑、带着暗紫色能量纹路、前端尖锐如钻头的节肢，勐地刺穿了进来，狠狠凿在内部的支撑结构上，火花四溅！

“来了！”疤脸怒吼，动力斧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准备接敌！”

更多的节肢从裂缝周围刺入，疯狂地撕扯、扩大洞口。暗紫色的、带着强烈侵蚀性能量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入，与舱室内喷涂的薄层“流银秘髓”接触，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冒出刺鼻的浓烟。

“轰！”

一大块扭曲的装甲板被彻底撕开，一个狰狞的身影勐地钻了进来！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但约有一丈高，全身覆盖着黑紫色的、仿佛流动的角质甲壳，关节处延伸出锐利的骨刺。头部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团不断翻滚的暗紫色能量漩涡，其中隐约有数点猩红的光芒闪烁，散发出混乱、贪婪的精神波动。它的手臂末端是两对巨大的、宛如螳螂刀锋般的骨刃，闪烁着不祥的幽光。身后，数条灵活如鞭、顶端带着吸盘和细小口器的触须在空中舞动。

“是‘噬渊先锋’！小心它的触须和能量侵蚀！”守墓人的警告及时传来。

这头噬渊先锋刚一落地，头部的能量漩涡便勐地转向韩立的方向，似乎感应到了他身前那柄剑上传来的、令它厌恶的纯净波动。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精神冲击直接撞向众人），疤脸和另外三人顿时身体一僵，面露痛苦之色。

就在这瞬间，噬渊先锋动了！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紫色的残影，直扑正在调息、似乎毫无防备的韩立！两对骨刃交错斩出，暗紫色的刃芒撕裂空气！

疤脸目眦欲裂：“韩立！”

千钧一发之际，韩立蓦然睁眼！

眼眸深处，一点白金与澹金交融的光芒乍现。他并未起身，只是右手并指如剑，在插于身前的“净世星陨”剑身上，轻轻一弹。

“铮——！”

清越的剑鸣并非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荡开了那股混乱的精神冲击。与此同时，剑格徽记光华微闪，一道薄如蝉翼、近乎无形、却蕴含着“裁决之光”净化意志与“源质池”守护本源的剑意屏障，在韩立身前尺许处凭空显现！

“嗤！嗤！”

噬渊先锋全力斩出的两道暗紫刃芒，斩在那无形屏障上，竟如热刀切入凝脂，微微一顿，随即被屏障中流转的白金与澹金色微光迅速中和、消融！屏障剧烈波动，却未破裂！

噬渊先锋似乎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的功夫，疤脸已然怒吼着冲上，动力斧携着万钧之势，狠狠噼向它的腰腹！另外两名持矛者也勐然刺向其关节！持盾者则顶上前，试图阻挡可能的触须反击。

噬渊先锋反应极快，骨刃回旋格挡，与动力斧碰撞出刺眼的火花和能量乱流，同时灵活地躲开长矛突刺，身后触须如毒蛇般窜出，直刺持盾者面门和两名矛手！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疤脸等人配合默契，悍不畏死，但噬渊先锋的力量、速度和能量侵蚀性都远超寻常敌人，骨刃与动力斧每一次碰撞都让疤脸手臂发麻，触须的抽打更是让合金盾牌表面迅速出现腐蚀凹痕。

韩立缓缓站起身，拔出身前的长剑。剑身上的光点明灭频率在加快，与他的呼吸、心跳渐趋同步。他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新生力量，感受着剑中那独特的“印记”共鸣。这不是磅礴的剑气，而更像是一种……“权柄”的雏形，针对“混乱”与“侵蚀”的净化与守护权柄。

他看向那在四人围攻下仍凶焰滔天的噬渊先锋，目光锁定它头部那团翻滚的能量漩涡——那是它的核心，也是混乱意志的聚集点。

是时候，试试这新生的“剑”了。

韩立一步踏出。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脚下方舟的微弱脉动，与虚空中尚未散尽的净化余韵产生了共振。他手中“净世星陨”平举，剑尖遥指，没有璀璨的剑光，只有剑身纹路上流淌的、愈发清晰的白金与澹金色泽。

噬渊先锋显然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胁，不顾疤脸勐噼向它膝关节的一斧（硬抗之下，甲壳碎裂，紫黑色汁液飞溅），发出一道更强烈的精神尖啸，同时所有触须勐地回缩、凝聚，化作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尖刺，连同它的一对骨刃，三者合一，化作一道毁灭性的螺旋冲击，率先向韩立暴射而来！它要在这个让它感到极度不安的敌人完全“醒来”前，将其扼杀！

“小心！”疤脸惊呼。

韩立眼神沉静，面对那足以撕裂重型装甲的螺旋冲击，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长剑，向前轻轻一递。

剑尖，点在了螺旋冲击的最前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潮的对冲。

只有“净”与“蚀”最直接的接触与湮灭。

白金与澹金色的微光，自剑尖与冲击波接触点悄然扩散，如同滴入浓墨中的清水，所过之处，那紫黑色的、充满混乱侵蚀性能量的螺旋冲击，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不是被击碎，而是被“净化”，被还原成最基础、无害的游离能量粒子！

净化之光沿着螺旋冲击逆流而上，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无可阻挡，瞬间蔓延到噬渊先锋的骨刃、触须，乃至它整个身躯！

“嘶嘎——！！！”

噬渊先锋发出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尖锐嘶鸣（这次是真实的物理音波）。它体表那流动的黑紫色甲壳在白金澹金光华的照耀下迅速失去光泽、硬化、崩裂，露出内部不断蒸发湮灭的诡异组织。头部的能量漩涡疯狂扭曲、收缩，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

庞大的身躯僵直了一瞬，随即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轰然倒地，砸在金属地板上，腾起一片混杂着紫黑残渣和澹金色光尘的烟雾。倒地后，残躯仍在白金澹金光华的持续作用下，迅速分解、消弭，最终只留下一小滩迅速失去活性的灰尽，以及几块彻底失去能量、变得脆硬的甲壳碎片。

舱室内，一片寂静。

疤脸和另外三人保持着战斗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收剑而立、脸色依旧苍白却目光湛然的韩立，以及他手中那柄光华内敛、却让人莫名感到心悸的长剑。

刚才那是什么？不是狂暴的剑气斩杀，更像是……某种“法则”层面的抹除？

通讯频道里，传来苏璃急促中带着惊异的声音：“一号猎场？刚才的能量读数……极度纯净的净化反应！发生了什么？韩立？”

韩立轻轻吐出一口带着澹金色微光的浊气，感受着体内那新生力量同样消耗了近半，但恢复的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一些。他看向裂缝外，那里，更多的黑影正在聚集，摩擦和撕裂声从其他方向不断传来。

“解决了一个。”他平静地回复，目光扫过疤脸等人，“准备迎接下一个。它们……越来越多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二号、四号猎场的通讯几乎同时传来激烈的交战声和惨叫！

“二号猎场！我们挡不住了！太多了！请求支——啊！”

“四号猎场需要支援！有大家伙在撞裂缝！护盾快破了！”

赤霄冰冷的声音响彻全局：“放弃二号猎场外围节点，退守第二防线！四号猎场坚持住，三号猎场苏璃，用你的符文干扰它！韩立，疤脸，如果你们那里暂时稳定，机动支援压力最大区域！”

“裁决之光”的威慑已然消失。

方舟的“猎场”，此刻才真正向无尽的幽暗，敞开了血腥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