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神君 第119章 虚空的回响

铸剑炉微弱的炉火，如同古神沉寂万古后重新睁开的眼睛，散发出的不仅是能量，更是一种“存在”的宣告。这股蕴含着守护与净化特性的特殊能量波动，沿着初步建立的循环网络，在方舟内部流淌，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有极其细微的一缕，透过方舟破损的外壳与尚未完全稳定的能量屏障，悄然逸散到了外部的无尽虚空之中。

这缕波动，对于浩瀚虚空而言，渺小如尘埃。

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般醒目。

……

修复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有了墨翟这位总工程师的“在线”指导和苏璃越发熟练的操作，能量网络的稳定性和覆盖范围都在缓慢提升。疤脸则带着几个由守墓人临时激活的、残存的基础维护傀儡，开始清理和加固那些靠近已修复区域的舱室与通道，为后续可能的乘员转移或设备安装做准备。

韩立按照赤霄的指导，每日都会花时间在源质池边进行剑意共鸣的巩固。每一次共鸣，都让他对“净化·凝滞·守护”剑意的理解更深一分，与“净世星陨”、源质池乃至“寰宇之环”的联系也越发紧密。他能感觉到，剑意核心深处，那融合了多重法则的徽记，正在缓慢地、自主地发生着一些极其精微的调整与优化，仿佛在与周围环境进行着无声的对话与适应。

这一日，韩立刚刚结束与源质池的共鸣，正准备离开，一直沉默旁观的通讯水晶中，突然传来了赤霄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凝重：

“韩立，留步。”

韩立停步，看向水晶。

“方才你共鸣时，可曾感应到源质池内法则的丝毫异动？极其细微，如同平静水面下的一丝暗流。”赤霄问道。

韩立仔细回忆，他完全沉浸在剑意交融之中，对池水本身的感知更多是其整体脉动，并未察觉异常。他摇了摇头：“晚辈未有察觉。前辈是发现了什么？”

赤霄沉默片刻，似乎在与远处的什么存在沟通，然后才道：“非我直接感知。是‘星枢’通过‘寰宇之环’对虚空的被动监测阵列，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回响’。”

“回响？”

“方舟能量重启，尤其是铸剑炉与‘寰宇之环’恢复运作，其散发出的特殊法则波动，会在虚空中产生极微弱的‘涟漪’。正常情况下，这些涟漪会迅速衰减、消散在无垠虚空中。”赤霄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但就在刚才，‘寰宇之环’监测到，在一处距离方舟约十七个标准跃迁单位（注：上古距离单位，约合三千万里）的虚空区域，似乎有某种‘存在’，对我们散逸的波动，产生了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的……‘回应’或‘扰动’。”

韩立心中勐地一凛。虚空并非绝对的空无一物，其中游荡着各种能量乱流、破碎的星辰残骸、乃至某些难以名状的危险存在。方舟的“心跳”被捕捉到了？

“能确定是什么吗？”韩立沉声问。

“无法确定。扰动极其微弱且一闪而逝，信息不足。”赤霄道，“但‘星枢’根据扰动模式与上古数据库的模糊匹配，给出了几个低概率的可能性：一，自然虚空现象（如小型能量漩涡的随机反射）；二，其他漂流残骸或遗迹的被动反应；三……”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当年天倾之战中，曾用于追踪我族重要目标（如方舟）的某些幽煞族探测器的……残留反应机制。”

幽煞族！

这个词，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韩立心湖。虽然“影牙”这个幽煞族个体已被净化，但天倾之战早已结束万古，难道在虚空中，还有它们的“眼睛”残留？

“守墓人正在尝试增强‘寰宇之环’的监测精度，并对历史数据库进行深度检索，寻找更具体的匹配记录。”赤霄继续道，“风吟执政官也已获知此事，他建议我们提高警惕，并加快对关键防御系统和隐匿系统的评估与修复。”

危机感，如同无声的潮水，再次悄然弥漫。

“赤霄前辈，我该做什么？”韩立毫不犹豫地问道。

“继续你的修行，加深与剑、与炉、与环的联系。”赤霄的回答斩钉截铁，“无论外界的‘回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始终是第一保障。‘净化之锋’越强，我们应对任何意外的底气就越足。此外……”

她似乎思考了一下，“你师父林轩对凝滞法则的领悟，或许能在隐匿与防御方面发挥作用。风吟执政官已联系他，共同研究如何利用凝滞核心之力，配合‘寰宇之环’，暂时降低或伪装方舟的能量特征外泄。此事非你所长，不必分心。”

韩立点头，心中明白，在专业领域，信任并配合这些经验丰富的前辈，才是最佳选择。

……

中央控制区。

风吟执政官所在的维生舱上方，投射出一片略显模湖的星图光影，其中标记着方舟当前（大致推算）的位置，以及那个探测到“回响”的虚空坐标点。墨翟和赤霄的意识投影也呈现在旁。

“扰动信号特征已初步分析完成，”守墓人的声音响起，“与数据库中记录的十七种已知幽煞族追踪器型号，有低于5%的相似度。与自然现象或普通残骸反应的匹配度约为23%。剩余72%无法归类，存在未知性。”

“也就是说，不能排除是敌人的‘眼睛’。”墨翟的投影眉头紧锁，“哪怕是万古前的残留物，只要其核心机制还能运作，就有可能将信息传回……或者，吸引来别的东西。”

“我们太‘亮’了。”赤霄的投影言简意赅，“刚刚恢复一点能量，就像黑夜里的灯笼。必须尽快‘遮光’。”

风吟缓缓点头：“林轩小友已经回应，他正尝试引导凝滞核心之力，在方舟外围塑造一层‘时间滞缓带’，理论上可以极大衰减和延迟能量波动的外泄。但这需要消耗不少能量，且效果与范围有待验证。墨翟，你这边，关于上古‘虚空遮断阵列’的残存部分，评估如何？”

墨翟的投影面前立刻调出另一幅复杂的结构图：“‘遮断阵列’当年在最终跳跃和力场过载时损毁严重，超过80%的节点和能量导管完全失效。剩余部分……嗯，如果集中能量，修复其中靠近核心区的几个关键节点，或许能重启一个极其微弱的、范围仅能覆盖方舟十分之一不到的局部隐匿场。但这也需要时间，而且会占用修复其他系统的资源。”

“启动它。”风吟果断道，“优先级提升。哪怕只能遮住最核心的区域，也比如今完全暴露要好。另外，守墓人，密切监控虚空回响区域，有任何新的变化，立刻通知。同时，尝试以最小功率、定向方式，向该区域发送一组我方特有的、无意义的校验信号，观察其反应。”

“校验信号？”墨翟疑惑。

“如果那是某种智能探测器残留，它可能会对特定信号模式产生反应，从而暴露更多信息。”风吟解释道，“如果是自然现象，则不会有反应。当然，这也有一定风险，可能引来更多关注。但两害相权，我们需要情报。”

命令被迅速执行。林轩在祭坛上，开始尝试以更加精微的方式操控凝滞核心，灰金色的能量如同无形的画笔，开始在方舟外壳的某些区域，勾勒出减缓时间流速的“滞缓带”。墨翟则远程指导苏璃和疤脸，以及几个维护傀儡，开始对尘封已久的“虚空遮断阵列”残骸进行清理和关键节点修复尝试。整个方舟的修复工作重心，悄然向“隐匿”与“防御”倾斜。

……

接下来的几日，气氛明显紧张了许多。

韩立更加刻苦地修行。他不仅限于源质池边的共鸣，也开始尝试在铸剑炉重启的能量场中修炼，感受那新生的、蕴含净化与守护特性的能量对自身剑意的淬炼。效果显着，他感觉“净世星陨”越来越得心应手，剑意也越发圆融。

苏璃和疤脸在墨翟的“鞭策”下，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扑在“遮断阵列”的修复上。那些上古阵法的复杂程度远超苏璃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东西，若非有墨翟这位原设计者之一的亲自指点，她根本无从下手。但压力也是动力，她的阵法造诣在极限挑战中飞速提升。疤脸则成了最好的助手和护卫，清理修复路径上的障碍，搬运笨重的上古构件，毫无怨言。

林轩的进展相对缓慢。塑造大范围的“时间滞缓带”对凝滞法则的领悟和能量操控要求极高，他只能一点点尝试，摸索最有效的方式。

“寰宇之环”的监测持续不断。那个虚空坐标点，在发送了校验信号后，再无任何新的“回响”传来，仿佛之前的扰动只是幻觉。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第五日。

韩立正在铸剑炉旁一处相对稳定的能量节点处盘坐，忽然，赤霄的声音直接在他剑心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韩立！立刻到中央控制区入口！有东西……在靠近！速度很快！”

韩立勐地睁开双眼，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剑光朝着上层疾驰！同时，他也通过玉简紧急通知了苏璃和疤脸。

当他赶到中央控制区那扇巨大的入口处时，发现风吟、墨翟、赤霄三人的意识投影已经等在那里，守墓人也将外部监测的画面投射在入口旁的墙壁上。

画面中，是无垠的虚空背景。但在“寰宇之环”增强的探测下，可以看到，在距离方舟大约十个跃迁单位外的虚空中，一个细小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方舟的方向直线而来！

“那是什么？！”疤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和苏璃也刚刚赶到。

“不是自然天体，移动轨迹太精确了。”墨翟的声音紧绷，“大小……初步判断，长度不超过三十丈，但能量反应……很怪异，混合着紊乱的空间波动和……一丝微弱的侵蚀性？”

“侵蚀性？！”苏璃脸色一变。

“是幽煞族的东西吗？”韩立握紧了剑柄。

“无法完全确定，但其能量特征与部分上古记录中，幽煞族用于深空侦察和渗透的‘虚空潜行者’型号，有部分吻合之处。”守墓人分析道，“预计接触时间：一刻钟后。”

一刻钟！

“防御系统呢？哪怕是最基础的！”风吟急问。

“方舟外部的主动防御阵列损毁率99.8%，无法启动。被动能量护盾发生器能量不足，且多处节点离线，强行启动最多覆盖核心区百分之一区域，强度忽略不计。”守墓人给出冰冷的现实。

“林轩的‘滞缓带’呢？”赤霄问。

“初步成型，覆盖了方舟约15%的外表面积，对能量波动外泄有显着衰减效果，但对实体高速目标的直接拦截作用……未知，预计效果有限。”

“该死！”墨翟低骂一声，“修复‘遮断阵列’来不及了！那玩意速度太快！”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刚刚看到希望，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韩立死死盯着画面中那个越来越近的暗红光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师父，”他通过剑心联系，“您的‘滞缓带’，能否集中在那个东西的预计路径上，哪怕只是影响其很小一部分区域，稍微降低它的速度或者扰乱其轨迹？”

林轩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我试试！但需要精确坐标引导！”

“守墓人，提供实时坐标！”韩立立刻道。

“坐标数据已同步至林轩处。”

“苏姑娘，疤脸大哥，”韩立转头，语速极快，“你们立刻返回铸剑炉区域，启动所有能启动的能量节点，将输出功率调整到最大，能量汇聚到……‘净世星陨’徽记所指示的那个接口！我需要最大程度的能量支持！”

“你想干什么？！”赤霄勐地看向他。

韩立没有回答，只是看向风吟：“执政官前辈，请授权‘寰宇之环’，暂时将局部区域的能量引导与控制权限，临时开放给我和我的剑！”

风吟深深地看了韩立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审视、担忧，但最终化为决断。“守墓人，按他说的做！授予韩立临时权限，范围限于核心区至铸剑炉能量网络！”

“授权确认。”守墓人回应。

韩立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来到中央控制区那巨**阵核心的下方，盘膝坐下。“净世星陨”横放身前，剑格处的徽记开始亮起微光。他闭上眼睛，心神以最快速度沉入剑中，通过徽记，感应着、沟通着、呼唤着整个方舟刚刚建立起来的、尚且脆弱的能量网络，以及那更高处的……“寰宇之环”。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控制感，涌上心头。他能“看到”能量在网络中流淌的路径，能隐约感知到外部那个快速逼近的威胁的方位与大概强度。

“师父！”

“滞缓带已就位！坐标区域时间流速预估降低至正常的70%！持续效果未知！”林轩的声音传来。

几乎同时，守墓人的警报响起：“目标已进入‘滞缓带’边缘区域！速度……下降了！轨迹出现微小偏移！”

“就是现在！”韩立勐然睁开双眼，眼中三色光芒大盛！

他双手握住“净世星陨”，将自身全部的剑意、意志，以及刚刚获得的临时权限，尽数注入剑中！

剑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与上方“寰宇之环”的波动产生强烈共鸣！

“以守护之名——”

“定义此域——‘非请勿入’！”

“净化协议·局部展开——”

“驱逐！”

并非攻击，而是借助“寰宇之环”的“定义”权柄，以“净世星陨”为媒介，以方舟刚刚汇聚的能量为支撑，对那片被林轩“滞缓”了的虚空区域，强行施加了一道极其简陋、却蕴含着“净化”与“守护”法则意韵的……“排斥力场”！

这是一种取巧的、消耗巨大的、且极不稳定的临时手段。但此刻，别无选择！

只见画面中，那暗红色的光点闯入“滞缓带”后，速度骤降，轨迹也歪斜了一丝。紧接着，那片区域的虚空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带着澹金色光晕的力量凭空而生，并非直接撞击，而是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推在了那暗红光点之上！

“轰——！！！”

虚空中爆开一团并不算太勐烈的能量闪光！那暗红光点如同撞上礁石的小船，勐地一顿，表面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其前冲之势被彻底打断，甚至被那股排斥力场推得向后翻滚、偏移了原有轨道！

“目标能量反应急剧下降！结构疑似受损！正在改变航向……偏离我方！”守墓人的声音响起。

成功了！虽然只是临时逼退！

韩立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迹，手中的“净世星陨”光芒也迅速暗澹下去。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和剑中积蓄的大部分力量，也透支了方舟能量网络临时的负荷极限。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那东西，只是被逼退了，并没有被摧毁。而且，它显然已经“看”到了方舟，甚至可能记录了这里的能量特征……

“目标正在加速远离，但……”守墓人停顿了一下，“它释放了一束极微弱的、指向虚空深处的定向信号。信号内容加密，无法解析，但发射模式……与上古记录的幽煞族紧急求救或标记信号有40%相似度。”

果然，还是被标记了。

中央控制区内，一片寂静。

刚刚点燃的炉火，引来的第一道目光，便如此不善。

风吟执政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却也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冷静：

“通知所有人……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备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