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宇宙并非总是被战火与疯狂所填满。在那些远离主要航路、资源不算丰饶、也未曾诞生过耀眼文明的角落，依然存在着一些宁静的港湾。这片名为“翠羽星群”的小型星系，便是其中之一。
它由七颗大小不一的宜居与资源星球组成，环绕着一颗稳定、温和的橙黄色恒星运转。这里没有足以引起强大势力觊觎的超凡矿产，也没有诞生过能搅动风云的智慧文明。居住在这里的，是一些在宇宙漫长演化中偶然诞生、科技水平尚处于行星内时代、或刚刚开始笨拙地探索邻近星球的种族。他们或许有些奇特的生物形态，或许发展出了独特的文化，但共同的特点是：平和、封闭、对宇宙的险恶知之甚少。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各自的星球上繁衍生息，仰望星空，编织着关于星辰的神话。他们相信，这片小小的、被恒星温柔照耀的星域，就是宇宙的全部，是他们永恒而安全的家园。灾难、战争、毁灭……这些词汇只存在于最古老、最模糊的传说里，遥远得如同另一个维度的梦魇。
翠羽星群，是幸运的。它巧妙地避开了“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那贪婪虫群的无尽扩张路径，也未曾被卷入任何星神势力范围的争夺。它就像暴风雨大洋中的一粒微尘，在无数毁灭的间隙中，侥幸地维持着自己的安宁。
但今天，这份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幸运，用尽了。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第三行星“青藤星”上，一座建立在最高峰顶的天文台。几名长着翠绿色羽毛、类似鸟类的天文学家，正用他们简陋的光学望远镜和刚刚起步的射电阵列，例行公事地观测着星空。突然，最精密的射电阵列接收器，爆发出刺耳的、几乎要烧毁电路的尖啸警报！
“警告！侦测到超高能量反应！来源……来源不明！方位，星系外围柯伊伯带附近！”
“能量读数急剧攀升！无法识别能量类型！波长……波长混乱！蕴含高浓度……反物质特征？！”
“质量信号！多个巨大质量信号正在突破柯伊伯带！速度……无法计算！太快了！”
观测员们惊慌失措，他们那尚处雏形的科学体系，完全无法理解接收到的恐怖数据。但那仪器上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字和尖锐的警报声，却如同死神的丧钟，敲击在他们脆弱的心脏上。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在观测站内蔓延，随即通过原始的通讯网络，传向青藤星的各个聚居地，又通过星际间缓慢的电磁波，传向星系内的其他星球。
然而，警告来得太迟了。
当星系内最“先进”的几艘探索飞船，颤抖着驶出母星大气层，试图用肉眼去确认那不详的警报时，他们看到了。
黑暗的虚空背景上，毫无征兆地，撕裂开一道道猩红、扭曲、仿佛伤口般的空间裂缝。裂缝中，没有星光，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暗红。紧接着，难以计数的、形态狰狞的造物，如同溃堤的蚁群，又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从那猩红的裂缝中狂涌而出！
它们的主体是扭曲的、仿佛由熔岩和破碎星骸强行糅合而成的畸形结构，通体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表面流淌着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能量流体。它们是战舰，却又像是活物，舰身上布满獠牙利齿般的炮口和蠕动着的、类似触须的能量采集器。它们没有统一的制式，每一艘都像是疯狂与毁灭意念的具现化，唯一相同的，是那舰身上烙印着的、散发着无尽憎恨与毁灭欲的、仿佛燃烧恒星般的赤红徽记——反物质军团！
这不是入侵，这是天灾的降临。
“呜——吼——！！！”
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混合了无数生灵临死前的哀嚎、星辰崩灭的巨响、以及纯粹毁灭**的咆哮，瞬间席卷了整个翠羽星群！所有智慧生命的意识，都在这一刻被强行灌入了无尽的恐怖与绝望！孩童的啼哭戛然而止，成人的惊叫噎在喉咙，就连最凶猛的野兽，也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敌袭！是敌袭！”
“开火！所有防御平台，开火！”
“启动行星护盾！快！”
“向邻近星系求救！发出最高级别的灾难警报！”
绝望中的生灵爆发出最后的勇气。稀稀拉拉的能量光束从星球表面的防御炮台射向虚空，几艘老旧的护卫舰颤抖着迎向那恐怖的洪流，试图用自己渺小的身躯为母星争取哪怕一秒的时间。
然而，这一切抵抗，在反物质军团的洪流面前，可笑得像投向海啸的砂砾。
暗红色的能量洪流轻而易举地湮灭了孱弱的炮火，扭曲的舰船如同饥饿的巨兽，扑向那些勇敢却弱小的护卫舰，轻易地将它们撕碎、吞噬、化作自身能量的一部分。行星护盾那微弱的光芒，在反物质湮灭弹的轰击下，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便如同肥皂泡般破裂。
但这仅仅只是开胃菜。
随着军团的先锋如同潮水般淹没星系外围的防御，真正的噩梦登场了。
空间被更加粗暴地撕开，几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缓缓从猩红的裂缝中“挤”了出来。它们的外形如同从最深的噩梦中爬出的怪物，由无数破碎的星舰、行星残骸、乃至未曾完全湮灭的恒星物质强行拼接而成，庞大的身躯上生长着无数扭曲的、如同**器官般的炮台和能量触手。它们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们是末日兽，反物质军团的对星武器，行走的天体灾难。
其中一头末日兽，缓缓抬起了它那由恒星核心碎片构成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巨爪，对准了翠羽星群中最繁华、人口最多的第四行星——“碧波星”。
“不——！！！”
碧波星上，无数生灵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他们看到了那遮蔽星空的巨爪，感受到了那锁定星球的、冰冷彻骨的杀意。
巨爪落下。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被更宏大的景象所掩盖。一道粗达数百公里的、纯粹由反物质构成的暗红色光柱，从末日兽的巨爪中迸发，笔直地轰击在碧波星那蔚蓝色的海洋与绿色的大陆上。
接触的瞬间，恐怖的能量释放了。物质与反物质的湮灭，引发了链式反应。大陆板块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蒸发，海洋在亿分之一秒内被汽化，地核被直接引爆。整颗星球，在无声的璀璨光芒中，膨胀、裂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混合着未能完全湮灭的熔岩与尘埃，形成一朵缓缓绽放的、凄美而绝望的星云之花。
碧波星，连同其上数十亿的生灵，他们的文明，他们的历史，他们的爱恨情仇，在宇宙的时间尺度上，连一个瞬间都算不上，便彻底归于虚无。
死亡，来得如此轻易，如此彻底。
剩余的六颗星球上，还活着的生灵们，陷入了彻底的死寂。恐惧已经超越了极限，变成了麻木。他们呆呆地望着星空，望着那取代了碧波星位置的、仍在缓缓扩散的毁灭星云，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一股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反抗火苗，在某个星球的地下掩体里燃起。残存的军队，集结了最后的力量，将星球上所有的能量，所有还能发射的武器，对准了那头刚刚毁灭了碧波星的末日兽，发动了有史以来最集中、最疯狂，也是最后一次的攻击。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那末日兽毁灭一颗星球后陷入了短暂的“饱食”状态，反应稍慢；或许是翠羽星群生灵最后凝聚的意志，产生了一丝奇迹。那汇聚了星球最后希望的光束，竟然奇迹般地穿透了末日兽体表紊乱的能量场，命中了它一处看似脆弱的能量节点！
“轰——！！！”
巨大的爆炸在末日兽体表绽放，它发出一声痛苦的、震荡灵魂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体表流淌的暗红能量流变得紊乱，那恐怖的威压也为之一滞。
“成……成功了？！”
“我们打伤它了！”
“有希望！我们还有希望！”
短暂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回光返照，掠过幸存者们的心头。哪怕只是击伤，哪怕只是暂时击退，也让他们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渺茫的光。
但这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哼……无聊的挣扎。”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蕴含着无尽虚空与死亡的声音，直接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响起。这声音没有感情，没有波动，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绝望。
军团的洪流如同接到命令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在毁灭的星云背景前，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他（它？）的身形并不如何巨大，甚至不如一头末日兽的爪子。他保持着近似人形的轮廓，身披一件仿佛由凝固的暗影与星辰灰烬编织而成的破烂长袍，长袍下是不断扭曲、变幻的黑暗，看不清具体形态。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濒死的星系。
诛罗，纳努克麾下，司掌“毁灭”命途中对应“同谐”之概念的绝灭大君。
他的出现，没有带来更强大的能量波动，没有引发更恐怖的天象。但当他那双猩红的目光扫过之时，那刚刚因为击伤末日兽而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之火，就如同被绝对零度的寒风吹过，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绝望，冰冷刺骨、深入骨髓、令人连呼吸都窒息的绝望，如同无形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整个翠羽星群剩余的所有生灵。
“诛……诛罗大人……” 军团中，一些高阶的虚卒发出敬畏的意念波动。
诛罗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去看那颗刚刚发动反击的星球。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物质宇宙，投向了某个更加虚无、更加令他厌恶的方向——那是“同谐”希佩所执掌的，追求万物合一、消除个体差异的命途所在。他厌恶那种“和谐”，厌恶那种“统一”，毁灭“同谐”所珍视的“多样性”与“集体”，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之一，是他对“毁灭”命途的践行。翠羽星群这些渺小蝼蚁最后的“团结”与“希望”，在他眼中，不过是“同谐”拙劣的模仿，是更加值得碾碎的笑话。
他缓缓抬起一只由阴影构成的手，随意地，对着那颗刚刚鼓起勇气反击的星球，虚握。
没有任何光影效果，没有任何能量爆发。
那颗星球，连同其上残存的、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文明，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鸡蛋，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地向内坍缩。山川、河流、城市、生命、乃至构成星球本身的物质，都在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下，被压缩、碾碎、归于最基础的粒子，最终化为一颗微不足道的、密度高到极致的尘埃，漂浮在虚空之中。
第五颗星球，灭亡。
希望？反抗？在绝灭大君面前，连玩笑都算不上。
“神啊……救救我们……”
“无论是什么神……求求您……看看这里……”
“「存护」的克里珀啊！筑起您的城墙吧！”
“「智识」的博识尊啊！给我们指引！”
“「同谐」的希佩啊！让灾难平息吧！”
幸存者们崩溃了。他们跪倒在地，向着他们认知中、传说中、任何可能存在的、代表着守护、慈悲、复仇、智慧、和谐的神明祈祷、哭喊、哀求。声音通过残存的通讯网络，在星球间微弱地传递，汇聚成一片绝望的悲鸣与祈祷的海洋。
然而，星空沉默。
「繁育」的虫群正在银河的另一端肆虐，塔伊兹育罗斯只关心它的子孙能否吞噬更多。
「存护」的琥珀王依旧在宇宙的边缘，沉默地、永恒地筑着他的墙，对这里的哭喊无动于衷。
「智识」的博识尊沉浸于计算万物归零的终局。
「同谐」的希佩或许听到了祈祷，但“合一”的命途，此刻无法拯救注定“分离”的毁灭。
没有神明投来目光，没有救世主降临。星空冰冷而残酷，遵循着弱肉强食、命途交织的法则。翠羽星群的毁灭，在浩瀚的宇宙中，甚至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