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磐石城上空缓慢流动的铅云,在朱浪卧床养伤的日日夜夜里,显得格外粘滞而漫长。
身体上的疼痛,在秦雪留下的精良丹药和柳飞燕无微不至(且不容拒绝)的照料下,一天天减轻。
断裂的骨骼在药力和他自身那诡异顽强的生命力作用下,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开始愈合、接续。
只是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暗伤,恢复起来要慢得多,仍需时日温养。
每日,柳飞燕总会准时出现,端来温热的粥饭汤药,用她那特有的、充满活力的方式,“监督”着朱浪吃下。
她的关怀是真挚的,但也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不容置疑的“霸道”。
让朱浪在感激之余,时常感到一种身为“年长者”却无力反抗的尴尬与无奈。
皎玉墨偶尔会过来探望,依旧话不多,但会安静地坐一会儿,确认朱浪状态平稳,才会离开继续他自己的疗伤。
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那属于“紫霄龙皇丹”的煌煌气息,在刻意收敛下,已不再如最初那般虚弱。
秦雪则如同一个定时出现的、清冷的影子。
她每日会来一次,通常是在傍晚,用她那冰凉的指尖探查一下朱浪的脉象,输入一丝精纯平和的冰凰圣力,助他疏导药力、温养经脉,然后留下新的丹药,便默默离开。
她的话极少,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默,那双淡漠的眼眸,在看向朱浪时,依旧清澈平静,但朱浪总觉得,那平静的冰面下,似乎多了些他看不懂的、复杂难明的微澜。
或许是因为那次坠楼,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从未再提起过那身灰白衣衫,也未追问过坠楼的细节,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盛云则彻底失去了踪影。
自那日观云楼事件后,他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在朱浪面前出现过。
朱浪问过秦雪和皎玉墨,他们也只是摇头。
那小子神出鬼没,独来独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或许,他早已离开了磐石城?
又或许,他正潜伏在某个阴影里,用那双幽紫色的眼眸,冷漠地观察着一切?
身体在缓慢恢复,但朱浪的心,却并未因此而平静下来。
反而随着伤势的好转,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不安、疑惑与隐隐预感的情绪,如同窗外磐石城上空越积越厚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这种预感,并非来自眼前的伤势或同伴的态度。
而更像是一种源自过往经历、对某些不协调细节的模糊串联,以及对未来某种无形危机的本能警觉。
首先是他自己这具“天生绝脉”的身体。
这一次的重伤,再次印证了他之前就隐隐察觉到的异常——他的恢复能力,似乎远远超出了“天生绝脉”应有的范畴,甚至超过了很多体质普通的修士。
从最初奄奄一息却能挺过来,到落星湖受伤后的快速恢复,再到这次从五层高楼坠下、近乎粉身碎骨却能迅速稳住伤势、开始愈合……这绝不仅仅是丹药和秦雪救治的功劳。
他体内,仿佛隐藏着一股极其顽强的、近乎野草般的生命韧性,每一次濒死,都像是在压榨出某种更深层的潜能。
【海浪】对此的解释依旧是“灵种”生命能量与未知高活性生命因子协同作用,但朱浪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具身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无法修炼的“天生绝脉”吗?
还是说,这“绝脉”本身,就藏着什么秘密?
其次,是关于皎玉墨和秦雪的态度。
诚如【海浪】所分析,经历了许多生死与共、以及这次坠楼“意外”后,两人对自己的信任度与认可度,在系统的数据层面,确实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
但他们的外在表现,却似乎又“退回”了某种惯常的模式。
皎玉墨依旧是那副清冷内敛、专注于剑道与自身责任的样子。
秦雪也重新披上了那层清冷孤高、拒人千里的冰霜外壳。
他们偶尔流露的关切是真切的,但更多时候,是一种基于“同门”或“同伴”身份的、保持适当距离的平静相处。
这种“恢复原样”,起初让朱浪有些失落,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皎玉墨是背负着真龙传承、心志坚定如铁的未来剑道巨擘,他的道路注定孤独而专注,情感的表达本就内敛。
秦雪更是自幼经历惨变、心性清冷、背负着冰凰圣脉与家族秘密的“天之骄女”,她的心防绝非几次共同经历就能轻易融化。
他们的性格与经历,决定了他们不会轻易将情绪外露,更不会像柳飞燕那样,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或许,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样子。
而那份在生死关头、在意外瞬间流露出的紧张、关切、乃至决绝守护,才是被深深掩藏在冰山与磐石之下、最为珍贵也最难触及的真实情感。
朱浪需要做的,不是期待他们变成热情外放的人,而是学会读懂他们那独特的、沉默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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