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强健而彻底消失,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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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浪这一次伤得实在太重了。
楚寒衣喂下的那枚雪玉生肌丸,虽是疗伤圣药,保住了他的性命,稳住了他的伤势,但他却并未如众人预期的那般,在数日之内苏醒过来。
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过去了。
他依旧静静地躺在兮淋宗医仙谷的静室之中,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尽的沉睡。
起初,众人只当是伤势过重,需要时间恢复。
但当连医仙谷的长老都查不出具体原因,只能判断为“元气大伤,神魂受创,需静养自愈”时,一种不安的气氛,开始悄然蔓延。
他们并不知道,朱浪这具身体,看似年轻力壮(二十四岁)实则底子远比常人要虚弱得多。
他自幼便是个病秧子,先天不足,气血两亏,若非七岁时的意外事件被师父晓知偶然捡到,带回百知宗,以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浴、食补和近乎折磨的体能训练,花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才勉强 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调理成一个看似健康的普通人,他恐怕早就要夭折了。
那“天生绝脉”,既是一种诅咒,也是他先天本源极度亏空的一种外在体现。
这一次的重伤,如同一记沉重的闷棍,狠狠敲打在了他本就脆弱的根基之上,引发了一场潜藏已久的“旧疾”的全面反扑。
昏迷,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艰难的修复过程。
这期间,却发生了许多事。
秘境试炼因这起恶**件而提前结束。
赵虎三人的行为被定性为残害同门,虽已身死,但其所在家族仍受到了宗门的严厉警告和惩罚。
皎玉墨的爆发被解释为生死关头的潜能激发,虽然引人注目,但在楚寒衣和陈长老的有意庇护下,并未引起过度的深究。
而朱浪舍身救护同门的事迹,则在宗门内悄然传开,为他赢得了不少正面的名声。
他的静室外,也时常有人前来探望。
李寻、孙小猴和王福关三人,几乎是天天轮流跑来。
他们进不去静室,就趴在窗边,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朱浪,唉声叹气。
“浪哥啊浪哥,你说你……逞什么能啊!”李寻红着眼圈,小声 嘟囔着。
“朱师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吃烤灵兽呢……”王福关抹着眼泪,把带来的点心放在窗台上。
孙小猴则沉默地站着,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坚定。
皎玉墨来的次数,甚至比李寻他们还要多。
他总是默默地站在静室门口,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伤势恢复得很快,但人却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
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看向静室时,会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愧疚和难以言喻的牵挂。
百知鸟变作的小白狗,也总是安静地趴在他脚边,偶尔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秦雪也来过几次。
她总是远远地站着,看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她修炼似乎比以前更加刻苦了,身 那股寒意,也愈发凛冽。
甚至连楚寒衣,也在某次向长老汇报完秘境事件后续后,“顺路”过来看了一眼。
她在静室外停留了片刻,确认朱浪气息平稳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是,她那清冷的眉宇间,似乎也多了一丝极淡的……凝重?
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朱浪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小小的扁舟,在无边无际的痛苦和疲惫的海洋里漂浮着。
偶尔,会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闪过——师父逼他泡在滚烫药浴里的鬼哭狼嚎;练剑累到虚脱时看到的漫天星辰;下山时老登 那看似嫌弃却暗含担忧与不舍的眼神;还有……皎玉墨那双震惊的、带着血色的眸子……
「啊…这次……好像……玩脱了啊……」混沌中,他仅存的一丝意识,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嘀!检测到岛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意识活性低于阈值。启动‘潜意识滋养’程序。开始播放‘珍贵回忆影像资料’……】
于是,在他黑暗的意识世界里,开始循环播放系统录下的“高光时刻”——
他逆光护住皎玉墨的 “伟岸”背影(虽然当时疼得龇牙咧嘴);楚寒衣喂药时那近在咫尺的清冷侧颜;李寻他们趴在窗口担忧的 脸庞;皎玉墨沉默守候的身影……
这些画面,如同一点点的星光,微弱地照亮了他沉寂的意识海,也悄然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
不知不觉,夏季的蝉鸣渐渐稀疏,窗外的风,开始带上了一丝初秋的凉意。
兮淋的季节貌似总是很快的更替着,让谁也等不到哪个季节的轮回。
当第一片梧桐叶悄然飘落在静室的窗台上时——
朱浪那紧闭了将近一个半月的眼皮,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线,刺破了他眼前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