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 第71章 且将新火试新茶

八月末的汕市，暑气如同粘稠的糖浆，沉沉地裹着新乡村。蝉鸣撕扯着空气，声嘶力竭，仿佛在和炽烈的阳光做最后的搏斗。

午后的阳光白得晃眼，泼洒在晒得滚烫的青石板路上，蒸腾起扭曲透明的热浪。村口那棵百年老榕树浓密的树冠，成了天然的庇护所，巨大的荫蔽下，难得地聚拢了一片清凉。

几张褪了色的旧凉席铺在树荫最浓处，顾安、顾峰、毛小易、铁柱，还有沈知微和她弟弟沈行之，或坐或趴，像一群被烈日晒蔫了的小兽。连最皮实的顾峰也耷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凉席边探出头的草茎。

“热…热死啦…”毛小易像条离水的鱼，张着嘴吐气，“感觉喘气都是热的……” “这鬼天儿，连狗都趴窝了。”铁柱有气无力地附和，汗水顺着他短短的板寸滑落，砸在凉席上洇开一个小点。 沈行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有点滑落的黑框眼镜，慢吞吞地说：“根据气象学原理，这是副热带高压持续控制的结果，地表热量累积，水汽蒸发不畅……” 话没说完就被他姐沈知微打断了：“行啦沈博士，知道你懂原理！”她盘腿坐着，额角也挂着晶莹的汗珠，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原理再懂，也挡不住热啊！”

顾安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扫过这群蔫头耷脑的小伙伴，眼角掠过不远处被晒得滚烫的几个空塑料桶，忽然嘴角一弯。“喂，”他坐起身，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死水，“热得难受？玩点刺激的降温？”

“啥玩意儿？”顾峰立刻抬起头，小眼睛里重新燃起光，“哥，有啥好玩的？泼水吗？” “比泼水带劲，”顾安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憋水！”

“憋水？”几个人异口同声，毛小易眼睛瞪圆，“就是…脑袋扎水里？” “没错！”顾安走到那几个空塑料桶旁边，顺手把旁边几个闲置的塑料凳子拖过来，垫在桶底下。“一人一个桶，装满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脑袋扎进去，看谁憋得久！撑不住就抬头，谁最后抬头谁是冠军！”他坏笑着补充，“都有奖励，棒冰管够！第一名嘛……”他故意拉长调子，目光扫过众人，“可以提一个合理要求，只要我能办到！”

“哇！”顾峰第一个蹦起来，“第一名提要求？哥！我要第一名！我要最新款的那个变形金刚！” “就你？”毛小易立刻不服气了，也跳起来，下巴一扬，“我游泳课憋气可是拿过小奖状的！冠军是我的！我要…我要吃镇上那家最大的冰淇淋船！” “哼！”铁柱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板，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绷紧，“比力气我可能差点，比憋气？谁怕谁！第一名，我要…我要顾安哥带我开一次拖拉机！” 沈行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这属于屏息能力的生理极限挑战，我有科学的呼吸调节方法！冠军要求…嗯…借顾安哥那本《基础机械原理》看一周！”

沈知微没急着表态，她只是站起身，走到其中一个塑料桶旁，伸手探了探垫在桶底的凳子是否牢固。然后，她伸手将脑后松散的发绳扯下，如瀑的黑发瞬间滑落肩头。她熟练地将长发拢起，高高束成一个清爽利落的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规则清楚了？”她回头，目光清澈地看向顾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安哥哥，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顾安用力点头，“快马一鞭！”

井水“哗啦啦”地注入塑料桶，清澈冰凉，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桶被垫在塑料凳上，高度刚好齐腰。五个装满清水的塑料桶一字排开，在浓密的树荫下，如同五面等待征服的水镜。

“预备——”顾安站在一旁，忍着笑，学着体育老师的样子拉长调子。

五个脑袋几乎同时深吸一口气…

顾峰吸得腮帮子鼓鼓像只仓鼠；毛小易动作夸张，胸腔起伏；铁柱则是胸膛猛地扩张，举起了双手；沈行之闭着眼，似乎在默念某种呼吸节奏；沈知微的吸气则显得沉稳而绵长，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膀显示着她的动作。

“开始！”

五颗脑袋毫不犹豫地、齐齐扎进了冰凉的井水中！

“咕噜噜……”一串串细密的气泡瞬间从各个桶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时间仿佛被拉长。树荫下只剩下蝉鸣、水流微微晃动的声响，以及那持续不断、却渐渐稀疏的“咕噜”声。

十秒。顾峰的双腿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蹬动，像只不安分的小青蛙。

二十秒。毛小易那边冒气泡的频率明显加快，他扎在水里的脑袋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铁柱憋得脸颊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沈行之倒是很安静，但通过塑料桶半透明的壁能看到，他的眼睛在水下是睁开的，正努力地盯着桶底某处，似乎在用意念支撑。

沈知微的身体几乎纹丝不动，只有束起的马尾辫尖梢，偶尔在水中极其缓慢地飘动一下。她整个人沉静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玉璧。

“咕噜噜噜……”顾峰那边气泡猛地爆发出一串密集的泡泡，他哗啦一声猛地抬起头，甩出一大片水花，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咳一边含糊地喊：“不…不行了！呛…呛死我了！”

顾安笑着递过去一块毛巾：“第三十秒，垫底，棒冰有你的份儿。”

顾峰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脸，眼睛死死盯着还在水里的另外四人，不甘心地嘟囔：“不算不算！我…我那是战术调整！”

四十五秒。毛小易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终于也“噗”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脑门上，像只狼狈的水獭，大口喘息：“呼…呼…铁柱！你…你小子是不是作弊了！”

铁柱毫无反应，依旧像块磐石般钉在水里。

沈行之那边，他水下的手似乎悄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分钟！沈行之的手猛地松开鼻子，身体微晃，哗啦出水！他急促地喘息着，摘下满是水雾的眼镜，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呼吸…节奏乱了…下次…我能更好…” 他看向顾安，眼神依旧倔强。

现在，只剩下铁柱和沈知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铁柱的脖子和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显然已到极限。他的身体开始小幅度的颤抖，偶尔有一两个大气泡从他嘴边溢出。

而沈知微，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水面在她脸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稳定的凹陷。她的手指甚至放松地搭在桶沿，仿佛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清凉。只有通过桶壁，能看到她水下长长的睫毛偶尔会轻轻眨动一下。

一分十五秒！铁柱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紧接着剧烈地挣扎起来！“哗啦！”一声巨响，他猛地抬起头，带起冲天水花！他大口大口地吸气，胸膛剧烈起伏，像破旧的风箱，脸憋成了酱紫色，好半天才缓过劲，指着沈知微，喘着粗气：“你…你还是不是人…肺是铁打的？”

桶里的清水晃动，映着斑驳的树影。沈知微依旧稳稳地埋首水中。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蝉鸣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一分三十秒…一分四十秒…一分五十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顾峰张大了嘴，毛小易忘了擦脸上的水，沈行之重新戴上了眼镜，紧紧盯着。

终于，在接近两分钟的那个临界点，沈知微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水面荡开一圈涟漪。然后，她从容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滚落，滴在白色的棉布t恤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她抬手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呼吸平稳而悠长，脸颊因为憋气而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浸过水的眸子越发明亮清透，如同被溪水冲刷过的黑曜石。她看向顾安，马尾辫甩动间，带着清爽的水汽，唇角扬起一个干净又略带得意的笑容：“怎样？安哥哥，说话算话？”

树荫下爆发出惊呼和掌声！ “我的天！微微姐你太牛了！”顾峰跳着脚喊。 “服了！真服了！”毛小易抱拳作揖。 铁柱喘匀了气，也竖起大拇指：“厉害！微姐姐，心服口服！” 沈行之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接近极限值了！数据很有参考价值！”

顾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笑容却比阳光还耀眼的姑娘，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从旁边拿出毛巾递过去，笑着摇摇头：“甘拜下风！说吧，微微，你的愿望？”

沈知微接过毛巾，随意地擦拭着头发和脖颈上的水珠，动作带着几分利落的飒爽。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着顾安，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脆悦耳： “我的要求嘛…很简单。”她顿了顿，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葱油拌挂面。上次在你家吃过一次，老是想起那个味道。看着挺简单的东西，可你那面…不一样。”

她回忆着，眼神里流露出纯粹的向往：“得用你们家田里刚掐下来的嫩葱，细细地切了，用滚烫的油一激…滋啦一声，那香味‘噌’就窜出来了！又鲜又香又不冲鼻子！拌进煮得刚好的挂面里，再加点你特调的酱油汁…看着清汤寡水，可那滋味…啧…”她没再说下去，但那陶醉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这事儿？”顾峰有点傻眼，他还想着变形金刚呢。 毛小易也舔舔嘴唇：“知微，你这要求…倒是挺实在的。” 铁柱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顾安哥，我也馋了！”

顾安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没想到是这个。看着沈知微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点点头：“成！这要求，太容易满足了！等着！” 他转身就往自家小院走，脚步轻快。

顾家的屋里，顿时成了临时的美食工坊。顾安熟练地指挥： “顾峰，去田埂边掐一把最嫩的香葱回来，只要葱绿！要带露水气的！” “铁柱，去井边打桶凉水，冰面条！” “小易，起火，火候稳点！” “行之，帮我剥蒜捣泥！” 沈知微也没闲着，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顾安忙活，偶尔递个碗递个勺。

顾安的动作麻利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他舀出精细的挂面，抖散。燃气灶的火苗舔着锅底，大铁锅里的水很快“咕嘟咕嘟”冒起大泡。他抓起一把挂面，手腕一抖，面条如同银丝瀑布般滑入沸水中，用长筷子轻轻拨散。

趁着煮面的间隙，他接过顾峰递来的、还带着青草泥土气息的嫩绿香葱。葱管碧绿挺拔，掐断的茬口渗出晶莹辛辣的汁液。他拿起刀，刀光在砧板上飞快地跳跃，翠绿的葱段被切成细密均匀的葱花，散发出霸道又清新的辛香气息。

灶上另一个小铁锅烧热，顾安倒入清亮的大豆油。油温渐升，微微泛起涟漪。他捏起一小撮切好的葱花，撒入油中——“滋啦！”一声清脆爆响！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烟花，一股极致浓郁、混合着葱香与油脂焦香的霸道气息，猛地炸开！瞬间冲破了灶间的烟火气，霸道地填满了每一个角落，甚至飘到了院子里！葱花在滚油中迅速蜷缩、变色，从翠绿变成诱人的焦黄绿色。

“哇！好香！”顾峰和铁柱趴在窗口，使劲吸着鼻子。 沈知微也忍不住走近了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就是这个味道！魂都被勾走了！”

顾安迅速关火，将炸得恰到好处的葱油连同焦香的葱碎倒入一个粗瓷碗中。金黄的油脂包裹着焦香的葱花，如同琥珀中封存的珍宝。他又往碗里加入适量的生抽、一点点老抽调色增鲜、一小勺白糖，最后滴了两滴自己熬的猪油和买的芝麻油。筷子飞快地搅动，酱色的料汁裹挟着焦香的葱碎，在碗底融合成一种闪烁着油光、浓稠诱人的琥珀色酱汁，浓郁的复合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根根爽滑透亮。顾安飞快地用笊篱捞起，沥干水分，直接倒入旁边准备好的盛满冰凉井水的桶里！“哗啦！”热气瞬间被冰冷的井水镇压，面条急速冷却收缩，变得弹韧劲道。

面条捞出，分装在几个粗瓷大碗里，还带着沁人的凉意。顾安舀起一大勺滚烫浓香的葱油酱汁，均匀地浇在洁白冰凉的面条上！滚烫的酱汁与冰凉的面条相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浓郁的葱油香再次被激发！他用筷子飞快地搅拌，每一根面条都被这金黄油亮的酱汁彻底包裹、浸润，变得油润光亮，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开饭！”

六碗油光发亮、葱香扑鼻的葱油拌面摆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没有多余的客套，几个早已被香气折磨得口水泛滥的家伙立刻扑了上去！

“呲溜——”顾峰挑起一大筷子裹满酱汁的面条，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嚷着：“唔！好吃！香！太香了！” 毛小易吃得头也不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顾安！你这手艺…绝了！比镇上馆子都强！” 铁柱更是用实际行动说话，他几乎是狼吞虎咽，三口两口下去，半碗面没了，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香！真带劲！” 连一向斯文的沈行之也顾不上形象了，筷子翻飞，吃得鼻尖冒汗，还不忘评价：“葱油的焦香、酱汁的咸鲜、面条的弹韧、井水的冰凉…冷热交融，层次分明！完美！”

沈知微吃得相对文雅些，但速度一点也不慢。每一根面条裹挟着浓郁的葱油酱香送入口中，那霸道的葱香混合着油脂的丰腴、酱油的醇厚、微微的回甘，在舌尖轰然炸开！冰凉弹韧的面条完美地承接了这浓烈的味道，咀嚼间带来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份简单食物带来的巨大幸福感，碗里的面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顾安看着这群埋头苦干、吃得热火朝天的家伙，嘴角噙着笑。前世一个人漂泊在外，为了省钱也为了吃得舒服，他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钻研了无数简易美食。这碗看似简单的葱油拌面，凝结了多少次油温的掌控、葱花的切法、酱汁配比的调整…那是独自谋生时，用烟火气慰藉自己的印记。

“滋溜…嗝…”顾峰第一个扒光了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甚至把碗捧起来，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舔了一圈碗底残留的油亮酱汁，发出满足的叹息：“哥…还有吗？” 紧接着是毛小易、铁柱…连沈行之也下意识地用筷子刮了刮碗壁，眼神里充满了意犹未尽。

沈知微放下自己同样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的碗，满足地叹了口气。她看向顾安，眼睛亮得惊人，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和笃定： “安哥哥，你这手艺，窝在家里太浪费了！农家乐！必须上农家乐的菜单！就叫‘新乡村秘制冰镇葱油拌面’！这大热天的，来上一碗，解暑又管饱，能把城里那些吃惯大鱼大肉的游客香迷糊了！”

夕阳的金辉泼洒在顾家的小院里，将舔得干干净净的瓷碗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釉色。葱油的霸道香气还未完全散去，丝丝缕缕缠绕在空气里，勾着人的馋虫。

沈知微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安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桌上那几个光可鉴人的空碗，又抬眼望向村口农家乐的方向。前世出租屋里无数次独自面对灶台的身影，与眼前这充满烟火气和伙伴笑声的农家小院重叠在一起。那些为了省钱、为了吃得顺口而琢磨出来的“独门秘技”，不正是此刻等待点燃的薪柴吗？

“秘制葱油拌面…”顾安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石桌面划过，仿佛在勾勒菜单上的字迹。夕阳的余晖落进他眼底，点燃了两簇跃动的火苗。

农家乐的灶火，是时候添一把新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