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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 第131章 垃圾分类

作者:不抓杰瑞的汤姆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2-20 14:52:28

清晨的露珠缀满野草尖,村东头的老榕树下,顾有田和顾安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停下了车轮。农家乐的屋顶刚冒出几缕淡青的炊烟,几个披着冲锋衣的游客聚在河岸,举着手机对着清晨的河面拍照,脚下却踩着几个被露水浸湿变形的烟盒,烟盒深陷在泥土里,露出半截沾满泥水的过滤嘴。

“就这儿!钉牢靠点!”顾有田抹了把额角的汗珠,粗壮的手指用力戳向农家乐灰白水泥墙根下的空地,“人扎堆的地界,最讲究脸面!”他洪钟般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砸出回响。

四个崭新的带盖塑料桶卸下了板车,桶底的金属箍圈撞击地面,发出清亮短促的“哐当”声。桶身的色彩在微熹的晨光中极其鲜亮扎眼——宝石蓝的桶身映着透明的塑料瓶和折叠的纸箱图案;苔藓绿的桶面绘制着鱼骨头和腐烂的菜叶;水泥灰的桶盖上画着一个醒目的黑色大叉;朱砂红的桶壁则描着骇人的骷髅头和碎裂的药瓶图标。顾安蹲下身,仔细检查桶盖内侧粘贴的防水图示,上面连玉米芯属于湿垃圾、椰子壳该归干垃圾都画得清清楚楚。

农家乐老板王老五叼着根铜锅旱烟杆,趿拉着布鞋晃了出来,皱巴巴的灰色汗衫襟口敞开着。他浑浊的眼睛扫了扫新桶,烟锅在苔藓绿的桶沿上“铛”地用力一磕,震掉几点烟灰:“整这花里胡哨的劳什子顶啥用?老赵头那破三轮,一天拉两趟垃圾都不够伺候!”他脚尖随意一踢,草丛里一根沾满凝固红油和孜然末的烤串竹签飞了出来,“城里人穿着光鲜亮丽,脚底板照样不干不净!指望他们给你分类?做梦!”

顾安没接话。他目光落在泥水洼里半瓶泡涨的可乐上,弯腰拾起。手腕一扬,沾满泥浆的塑料瓶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咚”的一声,精准地落进蓝色桶腹中。“五叔您瞧,”顾安直起身,指向红桶上那个狰狞的骷髅标志,指尖几乎要戳到那刺目的猩红,“要是电池药瓶都乖乖归进这儿,娃娃们捡着了瞎玩,再闹出中毒送县医院的糟心事,是不是就能绝了根?”

王老五叼着烟锅的嘴猛地一哆嗦,烟杆从嘴里滑下半截。他死死盯着那骷髅头,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邻村娃娃误吞纽扣电池后送医抢救、全村凑钱的混乱画面。旱烟杆被他默默地、有些慌乱地别回了后腰。

顾安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变戏法似的从板车底层的麻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匣子。顶部一小块太阳能板在穿透槐树叶的晨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微芒。“再加个碎嘴的和尚,日夜念叨着。”他边说边利落地拨开开关,动作麻利地用几枚粗钉将黑匣子牢牢钉在槐树粗糙皴裂的树皮上。

“叮——咚!”清亮得仿佛山泉滴落的电子音骤然响起,惊飞了枝头几只探头探脑的麻雀。“垃圾分类举手劳,山水顾村更娇娆!矿泉水瓶入蓝桶,果皮菜叶绿桶找,废旧电池有害物,红色桶里保护好!灰色桶儿装其他,纸巾尘土莫乱抛……”

机械女声吐字清晰地循环播放着。顾有田正把最后一张图文并茂的“分类指引”用力拍在农家乐斑驳的门柱上。王老五叼着熄了火的空烟锅,歪头瞧着音频盒侧面那点规律闪烁的小绿灯,布满褶子的老脸慢慢舒展开,竟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了:“嘿,这电和尚,有点意思!跟城里公交车上那报站婆娘一个调调!”

上午九点的晒谷场,早已被鼎沸的人声和攒动的人头填满。条凳、马扎挤得密不透风,缝隙里也塞满了蹲着或干脆席地而坐的人。几个半大皮小子像猴子似的攀在老樟树粗壮的枝杈上,光脚丫子悬空晃悠着。一条崭新的大红横幅在初夏微醺的风里扑啦啦地抖动,墨汁淋漓的“垃圾分类齐参与,美丽乡村共受益”十个大字,被渐渐炽烈的阳光晒得仿佛要流淌下来。

“都——给——俺——静——一——静!”顾有田那把破铁皮喇叭猛地炸响,尖锐的电流啸叫撕裂空气,瞬间压下了满场嘈杂,“今儿把老少爷们娘们儿都叫来,不为别的,就教大伙一件顶顶要紧的新鲜事——咋给自家屋头倒腾出来的破烂玩意儿,找个好婆家!”

底下“哄”的一声,像开了锅的滚水。挎着半篮子青菜的李寡妇撇着嘴,声音又尖又细:“烂菜叶子猪都不稀罕,还要分个桶供起来?灶王爷都没咱家灶台这么讲究!”杀猪匠张屠夫敞着油光锃亮、沾着暗红猪油的褂子,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嗓门洪亮震得旁边人耳朵嗡嗡响:“就是!老子天天剁肉刮骨头的案板油,油乎乎粘哒哒的,莫非还得找个香案供着不成?”他边上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顾三爷,蹲在磨盘沿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那双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在看一场荒唐的猴戏。

顶着各种质疑的目光,顾有田不由分说地把那沉甸甸的铁皮喇叭塞进顾安手里,自己退后半步,声音洪亮地介绍:“都别瞎嚷嚷!让咱村正儿八经的状元郎,大学生顾安给咱好好掰扯掰扯!人家在‘网上’见过的世面,比咱老疙瘩一辈子吃的盐粒子都多!”

几百道目光,“唰”地一下,如同烧红的烙铁,齐齐聚焦在顾安后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衬衫下沁出的汗瞬间变得冰凉。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满是汗水、滑腻腻的喇叭柄。前世那些鲜明如昨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情感冲击力,狠狠撞向他的脑海——上海清晨狭窄潮湿的弄堂里,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手抓着煎饼果子,一手拎着滴着浑浊液体的湿垃圾袋,在上班人潮中狼狈地狂奔,唯恐错过定时投放点;北京冬日严寒的胡同口,戴着红袖标的社区志愿者,面无表情地用长夹子翻查着居民拎出来的垃圾袋,分毫不差的严格把关;还有深圳那座巨大冰冷的垃圾焚烧发电厂中央控制室里,一整面墙的液晶屏幕上,代表着焚烧效率和发电量的曲线与数字疯狂跳动,无声地吞噬小山般的垃圾,转化为点亮城市的光……这些滚烫的画面在他喉咙里翻腾、灼烧,几乎要带着他前世所有的焦灼与呐喊喷涌而出。最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口的话被刻意地压低了温度,成了平淡的陈述:“网上看到的。”

“乡亲们!”他的声音经过电流的放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清晰地传遍了晒谷场的每一个角落。“游客随手扔个饮料瓶,咱看见了,弯腰捡起来,扔进筐里,事儿就了了。看起来简单,可乡亲们知道吗?就这一个不起眼的塑料瓶子,要是就这么混在垃圾堆里埋进了土里——”他话音陡转沉重,猛地弯腰,五指深深插入晒谷场边缘松软的泥土中,挖出黑黄夹杂的一捧土块,然后高高举起,让土块在他摊开的手掌心里簌簌坠落,“它得在咱们脚下这片土里,躺上三四百年,才能彻底烂透分解!”

人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先前嗡嗡的议论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了。那些侍弄了一辈子土地的老庄稼把式们,目光死死盯住顾安掌心不断滑落的黑黄土块,眼神凝重得像是看着被判了死刑、再也长不出庄稼的绝地。

“这塑料瓶子,还算轻的!”顾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穿透力。他飞快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点开昨晚熬夜下载保存的一组高清图片。他将屏幕高高举起,用力翻转朝向人群——刹那间,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在阳光下炸开:虬结盘绕的老树根被层层塑料包装膜紧紧缠裹,如同垂死的木乃伊;漂浮着密密麻麻白色泡沫饭盒和五颜六色塑料袋的河道,油腻的污水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堆积如山的垃圾场边缘,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捂着嘴剧烈咳嗽,他们肿胀发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痛苦。“电池!药瓶!这些东西要是混杂在其他垃圾里,埋进土里,毒水就会像蛇一样钻进咱们的地下水,渗进咱们喝的水井里!要是混进灶膛当柴火烧了,那毒烟,”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透着寒意,“就一丝丝钻进咱们的肺里,憋在咱们娃娃的嗓子眼里!网上说,南边就有个村子,娃娃们整天咳得撕心裂肺,像拉破风箱,根子就是垃圾乱埋乱烧惹的祸!”

“咳咳咳…咳咳……”抱着小孙子的赵婆婆像是被这话猛然戳中了肺管子,弓着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怀里睡着的孩子被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稚嫩的哭声在死寂的晒谷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揪心。

“可乡亲们!换个法子——天差地别!”顾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用力一划,画面瞬间从地狱切换到了充满科技感的未来。巨大的橙色钢铁机械爪如同巨人的手臂,准确地将大捆分类好的垃圾投入烈焰翻腾的千度炉膛,旁边监控屏上,“日发电量:12万度”的字样清晰耀眼;自动化分拣线上,银亮的易拉罐如同灵动的银鱼,在传送带上跳跃翻滚,精准地落入回收仓;巨大的密封发酵罐里,褐色的厨余垃圾翻滚涌动,正神奇地转化为深棕色的肥沃有机土堆。“垃圾分开投,废铁罐子能回炉炼成亮铮铮的钢水!烂菜叶子、果皮瓜瓤这些‘湿垃圾’,能变成金灿灿、肥得流油的好肥料!网上说,光上海那几十座大焚烧炉一天烧垃圾发的电,就能点亮上百万户人家的灯!”他猛地提高音量,仿佛要用声音把希望钉进每个人的心里,“垃圾不是破烂,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分开它们,就是打开一座金山的钥匙!”

整个晒谷场上,响起一片整齐而粗重的抽气声。连见多识广的铁柱爹也忘了自己油污的手,张着嘴,呆呆望着小小的手机屏幕上那流光溢彩、代表着现代工业力量的炼钢炉影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安子哥!”一个脆生生的、带着点恐惧的声音划破了短暂的寂静。是二丫。小姑娘努力踮着脚,小脸仰着,细瘦的手指有些发颤地指向顾安手机屏幕上特意放大的一张说明图——那是关于一颗小小纽扣电池污染能力的示意图。“安子哥,”她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晰和困惑,“图上画的这个…这个小小的电池疙瘩,真能毒死六百吨水?那…那不就是把咱们全村人吃水、浇地的大水库全祸害光了吗?”她眼中是真切的惊恐,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旁边爷爷满是补丁的衣角。

“只多不少!”顾安立刻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二丫齐平,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电池里头那些毒,像砒霜,埋进土里,慢慢渗进水里,鱼喝了,翻起白肚皮;人喝了,肚子疼得像刀绞,肠子都能烂掉!”他像是为了加强冲击力,猛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粒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纽扣电池,在二丫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样的‘毒弹子’,咱们捡到了,绝不能乱扔!得找个结实的小铁盒子,像藏宝贝一样锁起来,等着穿白大褂、戴厚手套的专业人士来收走!记住了吗?”

二丫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要把这个重要的任务刻进心里。树杈上一直猴着的顾峰,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像是突然抓到了关键,急吼吼地嚷道:“哥!那…那咱家攒的纸箱子还让不让卖钱啊?村口收破烂的老张头说今儿下午就来呢!我跟柱子攒了好大一垛在柴房顶上!”他急得在树杈上扭来扭去,差点掉下来。

这话像一粒火星子溅进了油锅。“对啊!俺家堂屋梁上还垛着半吨多纸壳子等着换钱打酱油呢!”“酒瓶子!五分钱一个哩!攒了大半年了!”晒谷场瞬间炸开了锅,刚刚被污染画面吓住的焦虑,迅速被切身的利益关切取代。嗡嗡的议论声浪比先前更高,许多人脸上露出了焦躁和怀疑的神色。分类是好,可要是断了这条换油盐酱醋的财路,那可比污染还让人难受!

“卖!不仅要卖!更要涨价钱!”顾有田那把破喇叭再次爆发出惊人的轰鸣,稳稳地压过了场上的骚动。他高大壮实的身躯像座铁塔往前跨了一步,大手猛地挥向晒谷场西北角——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支起了一张结实的原木长桌。桌上,**红皮鸡蛋垒成了一座颤巍巍的金字塔,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鼓囊囊的东北大米袋子敞着口,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米粒;金灿灿的菜籽油桶擦拭得锃亮,整整齐齐排成方阵,油光在桶壁上流动。**桌旁竖着一块刷了白漆的大木牌,上面用浓墨写着斗大的字,墨迹新鲜得仿佛还在往下淌: “塑料瓶(干净无杂物)10个 = 1分 旧纸箱(压平去胶带钉)1斤 = 2分! 积分兑换:5分 = 新鲜鸡蛋1斤;20分 = 纯香菜籽油1桶!”

“嗷——!”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近乎野性的欢呼。刚刚还撇着嘴的李寡妇,菜篮子也不要了,随手往地上一扔,拔腿就往家跑,边跑边喊:“哎呀俺滴娘!俺床底下还有两蛇皮袋空酱油瓶哩!等着俺!”张屠夫更是双眼放光,像头看见红布的公牛,撞开挡路的人就扑向那块告示牌,沾满油污和猪血的大手“啪”地一声按在崭新的积分表上,留下一个油腻腻、厚实无比的肥厚指印:“顾村长!俺那杀猪褪下来的油渣,白花花一层,算哪类?俺能换它娘的三桶油不?!”

“峰子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顾安趁机一把揪住也想溜下树往家跑的顾峰,“纸箱子照卖不误!不但能卖,将来回收厂还抢着要!但有一条——”他加重语气,目光扫过周围无数双热切的眼睛,“得把上面沾的胶带、封口的塑料胶条撕干净!纸箱子本身得压平、捆结实!这样送到人家回收造纸的大厂子里,那机器才顺溜,不卡壳,才能给咱们出最高的价!”他随手抓起地上一个被踩得扁平、还沾着快递单和透明胶带的牛奶箱子,“瞧瞧这个,好好的纸板,要是带着这圈粘糊糊的胶带,它就是价值千金的金疙瘩,进了机器也得变成没人要的垃圾灰!明白没?”

一直蹲在磨盘上冷眼旁观的顾三爷,用力“吧嗒”了两口旱烟,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烟,拖长了调子冷笑:“说一千道一万,唱得比百灵鸟还好听!外乡人吃完喝完,擤把鼻涕,随手往桶里一甩,管你红的绿的?你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拴个门神守着?”

几百道目光,又像钉子一样,“唰”地钉回到顾安脸上,带着审视和隐隐的担忧。顾安面色平静,径直走到那个水泥灰色的“其他垃圾”桶旁边,掀开桶盖,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掏出一团黏糊糊沾着口香糖的脏纸巾。他举着这团污物,目光平静地看向顾三爷:“三爷,您家猪圈脏了臭了,最后是谁抄起家伙去扫去冲?”

顾三爷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吧嗒了一下烟嘴,没吭声。 不等他回答,顾安大步走到老槐树下,抄起靠在那里的一把旧竹枝大扫帚,几步走回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顾三爷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里:“三爷,咱顾村头顶的天,脚下的河,村前屋后这干干净净的路,就是咱全村老少自家的‘大猪圈’!游客扔错了地方,咱看见了,就和气地笑着指一指对的那个桶;桶口边上溅了脏东西,”顾安的声音沉稳有力,“咱顺手抄起家伙,擦一擦,冲一冲,费多大点事?脸面是自己挣的,村子是咱自己的村子!”他猛地抬手,指向村东头农家乐的方向。槐树上那个小喇叭,正清晰地传来悦耳的电子女声:“乱扔垃圾不可取,文明旅游记心里。美丽顾村是我家,环境卫生靠大家...”

人群里,不知何时挤进来的王老五,竟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跟着喇叭声吼了一嗓子:“对头!老子就在店里支应着!哪个不开眼的敢糟蹋咱村的桶,老子请他喝一海碗自家熬的黄连败火茶!管够!”

“哈哈哈!” “老五,你那黄连茶比马尿还苦!” 哄笑声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冲散了之前的质疑和凝重。顾有田的破喇叭发出了最后通牒:“各组组长!上来领分类挂图!一家一张,贴灶头!明早天麻麻亮(卯时),四个新桶正式开张!村西头那个露天老垃圾坑,今天就开始填土!填平了,给老子种上指甲花、太阳花、喇叭花!让它香喷喷!散会——!”

“呼啦——!”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比刚才兑换物资更狂热的呼啸,海啸般扑向晒谷场西北角那堆满诱人物资的兑换长桌。那座颤巍巍的红皮鸡蛋金字塔,顷刻间被无数伸出的手掏塌了半边,鸡蛋滚落一地;东北大米的袋子被扯开更大的豁口,晶莹的米粒洒落桌面又被焦急的手扫开;金灿灿的菜籽油桶被一桶桶抱走,桶沿残留的油液沿着桌边滴落到干燥的泥地上,留下点点深色的油斑,散发出浓郁的、属于收获的香气。

顾安默默弯腰,捡起不知被谁慌乱中踩扁、丢弃在地上的一个香烟硬纸盒。他指尖灵活地动作着,塑料覆膜被利落地撕下,锡箔内衬被剥离。塑料膜投入蓝色的“可回收物”桶,锡箔扔进灰色的“其他垃圾”桶。

“咔哒。” “咔哒。” 两声轻微的落桶声响,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孩子的欢笑、兑换物资的喧闹和远处河水流淌的背景音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阳光穿透老樟树新发的、嫩绿透亮的叶片,斑驳地洒落在崭新的四色垃圾桶上。宝石蓝、苔藓绿、水泥灰、朱砂红,在光斑下流淌着温润而坚定的光泽,仿佛大地本身孕育出的希望宝石。顾安静静凝视着苔藓绿桶盖上凝结的一颗饱满露珠。那颗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摇摇欲坠。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这颗露珠坠入桶内,与那些残羹冷炙、果皮菜叶融为一体,在未来的某个巨大、温暖、充满生机的发酵罐里,与其他亿万颗同样的“露珠”一起翻滚、分解、转化,最终“噗”地一声,迸裂出一个充满能量的沼气泡泡,那气泡上升、飘远,融入电网,在远方城市的某个窗口,“啪”地一声,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灯火。

三天之后的黄昏,夕阳将顾村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宁静的金橙色里。顾安踩着满地细碎的阳光,再次走向村东头的老槐树。槐树下,一个穿着崭新冲锋衣的年轻游客,手里捏着个喝空的珍珠奶茶杯,正对着并排的四个颜色鲜亮的垃圾桶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他看看蓝桶,又看看灰桶,似乎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槐树梢那个黑色小匣子仿佛长了眼睛,“叮——咚”一声轻响,随即响起清晰的语音提示:“塑料杯身属可回收,请投入蓝色桶;吸管、封膜属其他垃圾,请投入灰色桶。”

年轻游客闻声,如同得了指引,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他立刻将空了的塑料杯身投入蓝色桶内,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接着,他又捏着那根长长的吸管和杯口的塑料封膜,转身走向灰色的“其他垃圾”桶。

“哎,后生仔,稍等!”一只布满老年斑、骨节粗大的手突然伸出,拦住了他的手腕。竟是叼着旱烟杆的顾三爷!不知何时,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不远处的墙根阴影里,此刻正慢悠悠地站起来,努嘴指向灰色桶盖上清晰的图标,“你手里那吸管,归灰桶,没错。可那杯口扯下来的塑料封膜,”他干瘦的手指点了点蓝色桶,“薄薄一层塑料,那也是好东西,得归蓝桶!那图上画着呢!”他语气带着点老辈人的教导意味,脸上却没了一贯的讥讽,反而有种隐隐的认真。

年轻游客的脸“腾”地红了,略带尴尬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塑料封膜,又对比了一下桶盖上的图示,连忙按照指引分开投放。就在他完成动作略显局促地想离开时,顾三爷竟从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块半湿半干、洗得发硬却还算干净的旧抹布,走到桶边,极其自然地擦拭起桶沿溅上的几点奶茶渍,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一丝不苟,把那点污渍擦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顾安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嘴角无声地扬起温暖的弧度。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凝望。蓝色的“可回收物”桶里,几个银亮的易拉罐反射着夕照,粼粼如碎金;绿色的“厨余垃圾”桶底,隐约可见几片湿润的菜叶浸泡在浅水中;最令人欣慰的是,那红色的“有害垃圾”桶里,竟然躺着两节崭新的五号电池,像两颗安静沉睡的种子。只有灰色的“其他垃圾”桶肚里,蜷缩着几团被揉皱的纸巾,显得孤零零的。

晒谷场西角,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笑闹声,比三天前更加热烈持久。只见铁柱肩膀上扛着小山般高的、压得结结实实、捆得整整齐齐的旧纸箱垛,像座移动的小堡垒,分开拥挤的人群,“咚”的一声巨响,将那垛纸箱倾倒在崭新的台秤上。 “一百七十斤——!整!”记账员拖着长腔高喊,声音里都带着喜气,“铁柱家!兑三桶菜籽油!再积三分——!”

人群沸腾了,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晒谷场上方的天空。在攒动的人头边缘,二丫牵着她爷爷的手,喜滋滋地挤出重围。老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刷得锃亮的旧饼干铁皮盒。二丫踮起脚尖,小手费力地掀开盒盖,里面几十枚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纽扣电池在金色的夕照下,冷冷地泛着金属的光泽。“叔叔!给!红桶的!”小姑娘仰着脸,声音清亮地将铁盒塞给穿着白大褂、胳膊上戴着红袖标的回收员。回收员笑着接过,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朵鲜艳的小红花,郑重地贴在二丫光洁的额头上。小姑娘摸着额头的小花,笑得眉眼弯弯,像得到了最珍贵的勋章。

晚风习习,温柔地拂过喧闹渐息的晒谷场,带来了河畔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那记忆中若有若无、弥漫在角落里的酸腐垃圾味,彻底消失无踪了。顾安弯下腰,从脚边干燥的泥地上,拾起一粒不知哪个馋嘴孩子掉落的花生壳。褐色的壳,轻飘飘的。他拈在指尖,手腕轻轻一弹,那花生壳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轻盈而准确地落进了苔藓绿色的“厨余垃圾”桶口。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像一粒饱满的种子,轻盈地落进了肥沃的土壤,静待着新生。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只剩下深色的剪影。虽然那座吞吐着城市垃圾、燃烧着混合废物的巨大焚烧厂依旧在视野尽头沉默矗立,但顾安知道,每日涌入那庞然大物炉膛中的、无法利用只能焚烧殆尽的混合垃圾灰烬,必将一日少过一日。

村东老槐树下,四色垃圾桶安静地伫立在渐深的暮色里,桶身残留着阳光的余温。顾安站在那里,仿佛能看到无数微小的、执拗的星火,正从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从每一个弯腰分类的身影里,从每一双变得清亮的眼睛里,悄然迸发、汇聚、升腾。它们虽微弱,却带着燎原的意志,终将在这片觉醒的土地上,燃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充满生机的青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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