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 第75章 开学演讲

九月的汕市，暑气依旧黏稠如蜜糖，不肯轻易退场。

清晨的太阳刚露脸，便毫不吝啬地将灼热泼洒下来，操场的水泥地蒸腾起袅袅的白烟，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被阳光反复烘烤的、干燥焦灼的气息。蝉鸣在榕树枝头嘶吼，汇成一片令人耳膜鼓胀的喧嚣背景音。棕榈树宽大的叶片蔫蔫地垂着，纹丝不动，像被这热浪钉在了原地。

上北小学的操场上，却涌动着一股别样的热流。崭新的学期开始了。

六年级的孩子们穿着略有些褪色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胸前的红领巾在热风中微微飘动。一张张熟悉的小脸在队伍里张望着，带着假期的余韵和升入毕业班的些许紧张与兴奋。

顾安站在班级队伍的前列，他比暑假前又窜高了些，肩膀轮廓初显少年的硬朗，皮肤因暑期的劳作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间的沉稳却比肤色更惹人注目。

校长简短有力的致辞后，升旗手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旗台。国歌雄壮的旋律骤然响起，如同一道无形的指令，穿透了燥热的空气和聒噪的蝉鸣。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操场上瞬间肃静。

所有的目光，无论大小，都牢牢聚焦在那冉冉升起的鲜红旗帜上。顾安挺直脊背，目光追随着那抹庄严的红色，胸腔里似乎也有一面旗帜在猎猎作响。热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凉，那是肃穆感带来的片刻宁静。当五星红旗最终定格在高高的旗杆顶端，在湛蓝无云的天空背景下尽情舒展，仿佛点燃了某种无声的火焰。

“下面，请六年级新生代表，顾安同学，上台发言！” 教务处主任王老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透着熟稔的温和与毫不掩饰的期许。

顾安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暑热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沉淀了他瞬间加速的心跳。他迈步走上旗台。脚下的台阶滚烫，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站在小小的讲台后，他看到了台下几百双眼睛，有顾峰、铁柱他们亮闪闪充满信任的目光；有昔日同窗好奇期待的眼神；有班主任金老师和熟悉的任课老师们欣慰又鼓励的笑容；更有校领导们沉稳审视的目光。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沉稳而有力，像一面擂动在胸腔深处的小鼓。

“尊敬的校长，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清朗的少年嗓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操场上空，竟奇异地压过了蝉鸣。

“大家早上好！”顾安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作为六年级的新生代表发言。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不是课本上的公式定理，而是刚刚过去的暑假里，发生在我们新乡村的故事，和我这个‘村里娃’的一点小小的感悟。”

他顿了顿，台下鸦雀无声，连最调皮的孩子也竖起了耳朵。 “这个暑假，很热，也很不平静。大家还记得上月月底那场特大暴雨吧？”顾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回忆的凝重，“那天晚上，雨砸在瓦片上，像无数只手在擂鼓。我躺在床上，听着屋外急促的雨声，心里很慌。天亮后，水漫过了村道，村东头六婆家的门槛都快淹了。电视里，其他地方泡在水里的房子、被困的人……看得人心惊肉跳。” 操场上，许多孩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回忆起了那场让人心有余悸的大雨。

“但是，”顾安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铿锵有力，“我们新乡村，挺住了！因为，在暴雨到来之前，我们做了‘该做的事’！”他提高了音量，“村里的沟渠，提前清理得干干净净！淤泥挖走了，渠道拓宽了！我们还买了几台抽水机！所以，当洪水像脱缰的野马冲下来时，它只能乖乖顺着我们给它指明的路跑走！六婆家的门槛，始终是干的！电视里惨烈的画面，没有在我们村上演！”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议论。班主任金老师的眼中满是赞许，微微颔首。

“我哥说的是真的！”顾峰在队伍里挺起小胸脯，忍不住小声对旁边的铁柱说，铁柱用力点头。 “这叫什么？”顾安环视全场，抛出问题，又自问自答，“这叫‘未雨绸缪’！是高老师在语文课上教给我们的词儿！意思是，趁着天没下雨，先修缮房屋门窗。这智慧，书本上写着，网络上也查得到，但只有当洪水真的在门外咆哮时，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四个字有多重！”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轻松的笑意：“洪水走了，村里搞了场拔河大赛！振华叔扛来了豆酱厂捆酱缸的粗麻绳，那家伙，像条大蟒蛇！”形象的比喻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大家猜怎么着？开始分组，是按人头凑数的。结果呢，壮汉们全挤一边，另一边全是像我和老弟顾峰这样的小子，那还拔啥？简直是碾压！”顾安两手一摊，表情夸张，台下又是一片笑声。 “后来，我们把村里卖农药肥料的沈丘伯伯称肥料的大杆秤搬来了！”顾安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一个一个上秤！体重摆在那儿，公平分组！‘壮牛队’、‘铁犁队’、‘小牛犊队’…名字都是我们自己起的！村长大叔在绳子中间系了红布条，我还嫌不够清楚，又在两头各系了条白绳！” 他详细解释了白绳过界定胜负和双哨指令，长哨预备重心下沉，短哨统一发力的规则，强调了安全和公平。 “结果呢？”顾安笑着看向顾峰和铁柱的方向，“我们这些小牛犊，学会了听号子，‘一！二！拉！’劲儿往一处使！铁柱喊号子，顾峰他们跟着发力，硬是把对面拉过了线！顾峰下来后还嚷嚷：‘一个人再使劲儿也拽不过一群人！像蚂蚁搬大虫子！’” “哈哈哈！”操场上爆发出热烈的笑声和掌声。队伍里，一个瘦小的男生王宇，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他体质弱，体育课拔河总怕被突然的拉扯拽倒受伤。此刻，他眼睛亮了起来，原来规则是为了保护大家！

顾峰和铁柱在队伍里不好意思地挠头，但小脸都兴奋得通红。金老师的眼睛亮晶晶的，笑意更深。

“蚂蚁搬大虫子…”顾安重复着老弟的话，语气真诚，“这就是团结的力量！是规则守护下的公平竞争带来的凝聚力！这些道理，老师在班会上讲过，网上关于运动会规则的帖子也很多，伙伴们的手掌被麻绳磨得火辣辣疼，当他们一起喊着号子把白绳拽过那条线时，我才真正把‘团结’和‘规则’这四个字，揣进了心窝里，磨出了茧子！”

李娟娟看着顾峰和铁柱兴奋通红的小脸，小声对旁边的女生说：“蚂蚁搬大虫…真形象！我们班今年的合唱比赛要是也这么齐，肯定拿第一！” 皮猴张强难得没抬杠，反而若有所思地挠挠头：“一起喊号子…劲儿真能变大？” 他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因为抢球和队友差点打起来的情景。

“后来，村里的农家乐更热闹了。城里、镇上的客人来了，不光吃饭，还去看顾得爷爷蒸粿条，看我爸顾沛编竹椅。客人们提了很多好建议：粿条能不能做小包装当伴手礼？竹椅能不能编成更精巧的灯罩、笔筒？农家乐的拌面，能不能配点爽口的腌菜？甚至有人说，在竹林边搭个秋千吃饭，意境更美！”顾安如数家珍，“这些建议，像一颗颗种子，都落进了新乡村的泥土里，等着发芽呢！”

跟顾峰一个年级的刘小胖，他满脑子都是顾安提到的农家乐美食！“荷兰豆炒鱼饼”、“秘制冰镇葱油拌面”…名字听着就流口水！特别是想到顾安说客人建议配腌菜、搭秋千，“嘿嘿，要是能在竹林里荡着秋千吃面，那得多美啊！”他决定了，周末一定缠着爸妈去新乡村农家乐尝尝鲜！

“村里的婶子们组成了清扫队，把村道、厕所、榕树下的落叶打扫得干干净净。我老弟顾峰同伴铁柱，拿着小本子在村里转悠，看见松动的石板、歪倒的篱笆、被雨水泡过的墙根，都一笔一划记下来，虽说字迹潦草，但为村里做事的心却比那杉树还要正，说要等农家乐赚了钱，请人来修好。他们说，这是在当‘小管家’。”顾安的语气带着温柔的暖意，“我和好朋友沈知微，也挨家挨户去看了村里的爷爷奶奶，问问房顶漏不漏雨，墙根潮不潮。三叔公拉着我的手说，‘你们能来问问看看，我心里压着的石头，就轻了大半’。那时候，我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又暖暖的。”

那个总爱告状、显得有些不合群的女孩陈小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家门口那块松动了好久的青石板。每次下雨，妈妈都要叮嘱她小心。她从来没想过，这块小小的石板，也是需要被“小管家”记在本子上的“重要事情”。原来村子变好，不只是大人们的事？顾峰那小本子上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她心里忽然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操场上异常安静。风吹过操场边的棕榈树，发出沙沙的轻响。孩子们的脸上不再是单纯的兴奋或好奇，而是多了一丝思考的凝重。老师们相互交换着眼神，充满了欣慰和惊讶。校领导们微微前倾身体，听得十分专注。

顾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超越年龄的诚恳： “这个暑假，新乡村就像一棵被阳光雨水催着使劲儿长的竹子。而我，顾安，一个普通的村里娃，很幸运地站在了这棵竹子拔节的地方。我看到了未雨绸缪的力量，懂得了规则和团结的意义，学到了要让家园变得更美、更结实、更有活力，需要每个人的眼睛去发现，每个人的肩膀去承担。” 他顿了顿，目光清澈地望向台下：“校长、老师们，同学们，也许有人会说，顾安，你怎么懂这么多？是不是特别聪明？” 他摇摇头，嘴角扬起真诚而谦逊的弧度： “不，不是的。我能看到这些，说出这些，是因为——” 他的目光投向班主任老王，投向台下每一位熟悉的老师： “是因为老师们教给我的知识，给了我认识世界的工具和思考问题的钥匙！课本上的文字，班会上的道理，都不是死的！”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激，“更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像河流一样的时代！网络，让我能看到其他地方怎么预防洪水，怎么组织比赛，怎么发展旅游，怎么照顾老人！书本和网络，就像给我插上了一双翅膀，让我站在新乡村的土地上，能看到更远的地方，能听到更多智慧的回响！”

他将手指向自己的心口：“但是，最重要的，是当我回到村里，回到大家中间，用老师教的方法，用网络上看到的思路，去面对真正的暴雨，拉起真正的绳索，倾听真实的建议，叩响老人家的房门时，那些知识才真正活了过来，变成了我自己的感悟和力量！没有脚下这片滚烫的土地，没有乡亲们滚烫的汗水，没有老弟那句‘蚂蚁搬大虫’的童言，再多的知识，也只是书本上冰冷的字迹，是屏幕上闪烁的光点！”

操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深刻的寂静。只有蝉鸣依旧不知疲倦。 很多女老师的眼眶都湿润了，班主任金老师也止不住地点头，他带头用力地鼓起掌来！ 紧接着，掌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春潮，从六年级的方阵爆发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操场！校长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深深地点头，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赞许和深思。顾峰和铁柱拍得小手通红，两人小胸脯挺得老高，脸激动得像熟透的番茄。顾峰用力攥紧了拳头，感觉哥哥讲的每一件事，都像是把他暑假里那些流汗、呐喊、低头记录的瞬间，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原来那些他觉得稀松平常的小事，在哥哥嘴里，竟然变得这么“厉害”！铁柱则傻呵呵地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安哥真牛！把俺们做的事说得跟打仗一样威风！”毛小易也兴奋地直跺脚，这些事情他也有份。

阳光更加炽烈地倾泻而下，将顾安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他那番朴实无华却充满泥土气息与时代亮色的演讲，如同晨露中浸润的种子，悄然落在了这片操场的每一个角落，落在了无数颗年轻的心田之上。这不仅仅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更是一次关于知识如何扎根泥土、智慧如何生于实践的生动启迪——它将在潮汕九月灼热的风中，在朗朗书声与蝉鸣交织的校园里，持续回荡，催生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