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头蛇后腰上的纹身在动,那只闭着的眼睛在锁链里眨了一下。沈无惑马上把罗盘按上去,黄布包里的铜钱卦滑了出来。三枚铜板贴在他皮肤上,发出“啪”的一声。
“别让它醒。”她说。
阿星喘着气蹲下,“这东西还能活?”
“不是活,是有人在远程控制。”她咬破手指,在地头蛇眉心画了个符。血一落下去就变黑了,“有人用他的身体传信号。”
阿阴站在门口,手里的玉兰枯得更厉害了,花瓣开始卷边。她看着地上的人,声音很小:“他记得我……但他现在说不出真话。”
“那就逼他说。”沈无惑拿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写下七个封脉点,贴在地头蛇的手脚和脊椎位置,“先断联系,再挖记忆。”
符纸一烧,那人猛地抽搐,嘴里流出黑水。阿星往后跳了一步,“我去,吐脏东西了!”
“正常。”她把捆魂绳绕过他手腕和脚踝,“中了控心术的人,肠子都是别人的通道。”
阿阴皱眉,“这么恶心?”
“你以为邪术是什么?泡枸杞养生?”沈无惑冷笑,“喂药、埋桩、借命续香,一套流程比点外卖还清楚。”
地头蛇突然睁眼,瞳孔全黑。他张嘴吼叫,声音不像人:“你们……阻止不了……献祭时辰……”
“哦,开始装系统提示了?”沈无惑一巴掌扇过去,“你程序还没加载完呢。”
那人脑袋歪了下,嘴角又流出血。她趁机把照魂符按上他额头,念起咒语。符纸烧起来,火是蓝色的,照出他脑子里的画面——
一座荒山,夜里有七盏红灯围成一圈。灯中间放着牌位,上面写着生辰八字。一个穿绛紫色唐装的男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香,香灰落在一个小孩子的头上。
“钱百通。”阿星脱口而出。
画面变了。地头蛇跪在井边,往井里扔一块木牌。井底传来哭声,不是活人的哭,像是从地下挤出来的呜咽。
“他在埋镇魂桩。”阿阴低声说,“用童男童女的八字压住阴脉。”
下一幕,钱百通递给地头蛇一瓶黑色药丸。“吃下去,你能多活三年。”他说,“办不成事,你连鬼都做不成。”
地头蛇接过药,吞了下去。
画面断了。
沈无惑收回手,脸色发白。她靠墙站了几秒才稳住。
“师父?”阿星想扶她。
“别碰我,我刚摸过他脑袋。”她甩开袖子,“一身怨气,洗不掉。”
“所以真是钱百通干的?”阿星拳头握紧,“他就为发财,拿小孩性命做法?”
“财库要稳,就得压命。”她说,“七个纯阳童男,七个纯阴童女,八字对冲四方气运,再借荒山百年怨气,能养出伪龙脉。他想当‘地主’,以后全市风水都听他的。”
“这也太离谱了!”阿星喊,“这不是犯法吗?这是犯天条!”
“他知道法律管不到魂魄。”她从包里拿出新纸,开始抄刚才看到的内容,“所以他不怕举报,也不怕监控。但他忘了,有些人专门治这种‘法外狂徒’。”
阿阴站在角落,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快到手腕了。
“你还好吗?”阿星问。
“没事。”她说,“我只是想起井底的事。那时候我也被下了桩,名字刻在石板上,每年初七都会疼一次。”
沈无惑抬头,“你说什么?”
“初七送井。”阿阴重复,“不是杀人仪式,是激活阵法的日子。今天就是初七。”
三人都没说话。
沈无惑立刻掏出手机看日期。没错,凌晨三点十七分,已经是新的一天。
“我们还有时间。”她说,“仪式要在午夜完成,现在才四点不到。”
“那还不赶紧报警?”阿星急了,“等他们动手,救人就晚了!”
“报警可以。”她低头继续写,“但得让他们没法抵赖。”
“什么意思?这种事警察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她盖上铜钱卦印,黄纸上留下清晰痕迹,“这是阴证文书,法院不认,纪委认。再加上录音、笔录、活口,够他们查三个月。”
“可地头蛇反悔怎么办?或者被人灭口?”
“所以我不会让他进普通拘留所。”她把符袋封好,放进口袋,“我要走公开报案流程,找市局直接受理,全程录像,信息同步检察院。他只要开口,就有记录。”
阿星愣住,“你早想好了?”
“昨夜打完就想好了。”她站起来,活动肩膀,“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但程序正义能让人心慌。”
“可钱百通有钱有势,万一上下打点……”
“所以他不能只面对警察。”她冷笑,“我要让这事上热搜。标题我都想好了——《首富用人命镇财库?七童八字成祭品》。你觉得网友会不会转?”
阿星笑了,“这波流量稳了。”
“我不是蹭热度。”她说,“是这种事必须曝光。鬼最怕的不是道士,是摄像头。”
阿阴忽然开口:“如果他被抓了……我能去井边看看吗?”
沈无惑看了她一眼,“你想回那个井?”
“我想亲手把自己的名字擦掉。”她声音很轻,“我不想再做被困的鬼了。”
“可以。”她说,“等我把钱百通送进去,我就陪你回去。”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外面天色灰蒙,远处有鸟叫,但声音哑,不响亮。
“走吧。”她说,“带他去派出所。”
阿星抓起地头蛇胳膊扛上肩,“这家伙还挺重。”
“废话,肚子里装的可不是米饭。”她顺手把罗盘收进包里,“全是别人的人生。”
三人走出义庄偏屋。阿阴走在最后,身影淡得快看不见。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轻轻说了句什么,没人听见。
到了路口,沈无惑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探头一看车内情况,差点关窗跑掉。
“别怕。”她说,“我们是去自首的,不是劫车。”
司机半信半疑,“那……那人脸怎么发青?”
“熬夜打麻将快猝死了。”她塞过去两张红票,“送我们去城南分局,加五十。”
司机收钱点头,不敢多问。
车上,地头蛇突然哼了一声。他睁开眼,眼神浑浊。
“你……逃不掉的……”他喉咙咕噜响,“他会知道……你会死……”
“谁会知道?”她问。
“幕后的人……不止一个……”
“除了钱百通还有谁?”
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
阿星一巴掌拍他脑袋,“别装深沉,快说!”
地头蛇嘴角抽搐,吐出三个字:“红……姑……”
说完,他整个人软下去,呼吸变弱。
沈无惑盯着他,没说话。她拿出铜钱卦,贴在他脖子测心跳。
跳得慢,但还在。
“他还活着。”她说。
“红姑也掺和了?”阿星皱眉,“她不是只听厉万疆的吗?”
“现在不是了。”她靠在车窗上,闭眼休息,“有些人,专挑赢的一方下注。”
出租车穿过黎明前最黑的路。路灯一闪一闪,照得车内人脸一阵青一阵白。
阿星低头看手机,热搜第一条弹出来:【突发!城东某工地深夜传出哭声,工人称挖出带字石板】
他点进去,照片模糊,但能看清几个字——“生辰丙寅,镇于井底”。
他把手机递给沈无惑。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动了下。
“开始了。”她说。
车窗外,第一缕阳光爬上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