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沈无惑就已坐在桌边。
她手里握着一枚铜钱,表面有些划痕。铜钱在掌心滚了两圈,又被翻过来仔细看了看背面。阿星蹲在门口啃包子,一边嚼一边说:“师父,李姐发消息了,说她已经在路上了。”
沈无惑没抬头,只淡淡回了一句:“让她走后门,别从大街上过。”
“为啥?”阿星追问。
“现在这条街,拍照的人比算命的还多。”她收起铜钱,起身去拿黄布包,“有人就想听我说些玄乎的话,好拍下来剪成视频,说是通灵现场。”
阿星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小声嘀咕:“可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昨天群里有人说,咱们这儿是邪教窝点,连居委会都开始登记外人了。”
沈无惑拉开抽屉,取出几张旧照片和一个文件夹:“他们想让我解释,我偏不解释。等他们自己发现问题,才会来听我说话。”
“可你不是说在等人吗?”阿星凑过来问,“李姐就是你说的那种人吧?半信半疑,最后被逼上门来的。”
“她是。”沈无惑翻开文件夹,“但她不是来求我的,她是来找答案的。这种人一旦看清真相,说话比我还要狠。”
十点整,李女士带着孩子从后门来了。
孩子七八岁,脸色苍白,一进门就往沈无惑身后躲。沈无惑问了几句,孩子不开口,只是摇头。最后他指着墙角贴符纸的地方,小声说:“姐姐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花。”
阿星一愣:“哪个姐姐?”
“穿蓝衣服的,脸左边有一块红。”孩子缩在椅子上,“她说井里冷,让我帮她找东西。”
沈无惑看了眼墙角,那里空无一人,但空气有些闷。
她转头对李女士说:“你儿子看到的是真的,不是幻觉。如果你们信网上的说法,现在就该带他去看精神科。但我建议你先听我说一件事。”
李女士手微微发抖:“什么事?”
“三天前,有人花钱在网上造谣,说我用邪术害人。可就在那天晚上,你儿子第一次梦见那个女孩。”沈无惑把照片推过去,“这个人叫阿阴,生前被人推下井。最近带头传谣的账号,Ip地址都在南城工业园区——钱百通公司的大楼里。”
李女士盯着照片:“你是说……有人故意让孩子看到鬼?”
“不是让人看到。”沈无惑合上文件夹,“是借孩子的阳气,把不该出来的魂引出来。他们想用‘闹鬼’来证明我搞邪术,结果弄错了人。”
阿星听得头皮发麻:“所以这事不只是冲你来的,也是冲阿阴来的?”
“冲我们两个来的。”沈无惑站起身,“但他们忘了,活人怕鬼,鬼也怕理。只要我把事情说出来,阴的就压不住阳的。”
中午,阿星刷手机时突然喊起来:“师父!热搜变了!”
沈无惑正在煮面,头也没抬:“怎么了?”
“你让王麻子录的那段音频发出去了!就是他说钱百通雇水军骂你的录音!”阿星把手机举到她面前,“现在底下都在问‘童男生辰镇财库’是怎么回事,还有人扒出了十年前东区地皮案的新闻!”
沈无惑夹起面条吹了口气:“早该扒出来了。那年死了三家人,医院说是中毒,其实是风水反噬。”
“那你打算怎么办?”阿星放下手机,“继续等更多家长来?”
“等够了。”她放下碗,“现在该动手了。”
下午两点,命馆门前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沈无惑让人在街口挂了块牌子:今日公开回应谣言,请记者和市民到场监督。
阿星吓了一跳:“你真要开发布会?还是在这种地方?”
“越普通的地方,越没人敢乱来。”她从黄布包里拿出打印好的资料,“钱百通能买通几个水军,但他买不了所有人的眼睛。”
最先来的是本地的小报记者,扛着摄像机,脸上写着“看你能怎么说”。接着是几个老顾客,远远站着看热闹。后来又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说是社区办派来了解情况的。
沈无惑没有用麦克风,也没有念稿子。
她站起来说:“我知道这几天有人说我骗人、害人、搞迷信。那我今天就说三件事。”
大家安静下来。
“第一,三个月前,菜市场王老板的女儿昏迷不醒,医院查不出原因。我去他家鱼摊看了看,发现地下埋了五帝钱,压住了阳气。我把钱移走后,孩子醒了。这是病历复印件,可以查。”
她举起一张纸。
“第二,上周有人拍视频说我用符咒控制人。那天雨下得大,我在茶馆门口拦住一个要跳桥的男人。我没画符,我只是问他一句:‘你妈知道你今天要死吗?’然后他就哭了。这段监控,我已经交给警方了。”
她停了一下。
“第三,现在有人说我靠养鬼赚钱。那我问一句——如果我真的能操控鬼魂,为什么还收五十块一次的卦钱?为什么不直接去抢银行?”
有人笑了。
一个记者举手:“沈先生,你怎么证明自己不用邪术?有没有相关证书?”
“我没有证书。”她说,“但我有证据。比如这张x光片,是去年从钱百通办公室地板下拍到的。里面有七对童男童女生辰八字,加上阴木钉墙,用来锁财气。你们可以去查,那栋楼租出去的店铺,三年换了九任老板,全都破产。”
现场一下子吵了起来。
另一个记者问:“那你怎么解释,有人来说,来过命馆之后运气变差了?”
“很简单。”她打开手机播放录音,“这是王麻子和钱百通助理的通话记录。对方说,每发一条黑料,给两百块。他还问要不要编个‘算完卦全家倒霉’的故事,加价三百。”
录音放完,没人说话。
沈无惑看着镜头:“我不是神仙,也不是骗子。我只是个看事的人。有人做了亏心事,怕被人知道,就想泼脏水。可水再浑,也盖不住底下的石头。”
她顿了顿:“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公布李女士儿子的情况和结果。如果没用,我当场关门。如果有用,我希望那些转发谣言的人,也能说一句公道话。”
发布会结束,人慢慢散了。
有人留下电话,说要带家人来算卦。一个大妈临走前塞给她一袋苹果:“姑娘,你说得清楚,我不懂什么阴阳,但我听明白了。”
阿星收拾桌子时特别兴奋:“师父!你太厉害了!这下全反转了!网上都在转你说话的视频,有人说你是‘反诈宣传新标杆’!”
沈无惑没说话,只是把那枚刻痕铜钱放在桌上,又看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阿星问。
“没有。”她说,“我只是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有些人以为造个谣就能赢,其实他们忘了——真相比谎言更经得起查。”
傍晚,她准备关门,顺手检查门框上的符线。
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那边没声音,只有轻轻的呼吸。
几秒后,电话挂了。
她低头看手机,号码被屏蔽了,归属地也查不到。
阿星走过来:“谁啊?”
沈无惑把手机放进口袋,伸手摸了摸门框上的符线。
温度正常。
但她知道,刚才那通电话,不是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