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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多的时光,像老巷子里暗渠里的水,悄无声息地淌过,等回过神来,才惊觉已经走了这么远。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林晓时的模样 —— 二十来岁的姑娘,刚从大学毕业,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背着帆布包,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神里满是青涩与不安,连说话都带着点怯生生的语气。而如今,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褪去了当年的稚气,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梳着整齐的头发,与人交谈时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女性的魅力。
我自己也变了不少。四十四岁那年,我还是个挺着啤酒肚的 “胖大叔”,爬两层楼梯都气喘吁吁;现在却瘦了下来,身形挺拔了许多,同事们开玩笑说我越来越像 “瘦哥哥”。脸上的皮肤虽然多了些松弛的纹路,可眼神却比以前更亮了,透着股精神劲儿,偶尔照镜子,竟觉得有几分年轻时刚毕业的影子 —— 算不上多英气,却多了些岁月沉淀后的沉稳。
最让我欣慰的是,林晓对我的称呼也悄悄变了。以前她总叫我 “张叔”,带着晚辈对长辈的敬重;现在却会笑着叫 “张哥”,语气里多了些亲近。我们日常聊天的话题也越来越宽泛,从工作上的难题,到生活里的琐事,甚至会互相开玩笑,没了以前的拘谨。有时候她会跟我吐槽外卖不好吃,有时候我会跟她分享女儿学校里的趣事,相处起来像同龄人一样自在。
曾经横在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仿佛被这三年的时光悄悄磨平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也近了些,偶尔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可也仅仅是这样了 —— 我们依旧是同事,依旧是隔着一层的 “朋友”,那些藏在我心里的情愫,始终没能说出口。
我常常会想,这三年的时光是不是太可惜了?我们明明有那么多相处的机会,却始终停留在原地。可人世间的无奈,不就是这样吗?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可惜,却只能在忍耐和等待中度过。机会不是没有出现过 —— 有好几次,我都想跟她表白,想告诉她我心里的想法,可话到嘴边,又被理智咽了回去。
那些夜晚,我总是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林晓的身影。想到她的笑容,心里会甜甜的;想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会觉得苦涩。那种感觉,就像心里被无数把小刀反复割着,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攥着心脏,疼得让人想嘶吼,却又发不出声音。
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有苦也有乐。心里有牵挂、有愿望,却不能一一实现,这是苦;但只要还有希望,还有值得追求的人和事,这便是乐。我们都在生活的洪流里挣扎,可只要想到林晓还在我身边,想到还有机会能看到她的笑容,我就觉得这世间还有盼头,还有让人眷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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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和林晓单独相处,空气里都会弥漫着一种不一样的氛围 —— 我们的对话会不自觉地突破普通同事的界限,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甚至有几分**的意味。我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没有反对;如果她露出哪怕一丝抵触的神情,我肯定会立刻收起这份心思,规规矩矩地聊工作。
那天中午,林晓从外面办事回来,我路过她办公室时,看到门半掩着,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材料,那些纸张堆成了好几堆,厚度足有几寸,看得出来她忙了一上午,额前的碎发都有些凌乱。
“该吃饭了,咱们一起去食堂吧?” 我开口说道,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她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想去,现在食堂肯定人多,排队要好久,我想等一会儿再去。”
“那我等你。” 我想都没想就说道,心里其实很期待能和她单独吃一顿饭。
她愣了一下,赶紧摆手:“不用了张哥,您还是先去吧,别等我了。”
“不,我就要等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固执,“我就喜欢站在你身后,静静地看着你做事,什么都不用做,心里就觉得特别开心。”
她听了我的话,脸颊微微泛红,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别这样了,我有什么好看的呀,而且我现在也不饿,您快去吃饭吧。”
“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我认真地说。
她被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继续整理材料,不再说话。我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免得让她觉得不舒服,只好叹了口气说:“那我先去食堂看看人多不多,要是人少,我就给你发消息。”
她点点头,小声说了句 “好”。
我转身走出办公室,快步走向食堂。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惊喜地发现,食堂里居然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同事在吃饭,根本不用排队。我赶紧拿出手机,给林晓发了条微信:“食堂没人,快来。”
没过几分钟,林晓就来了。她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衣,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看起来清爽又可爱。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巧的是,正好背对背 —— 我坐在里面,她坐在外面,肩膀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
就在她坐下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椅子微微向她那边沉了一下,仿佛她的重量也传递到了我这边。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踏实感,像漂泊已久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又像空落落的房间突然被填满,整个世界都变得安稳而美好。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工作上的事,聊最近的天气,虽然都是些琐碎的话题,可我却觉得无比幸福 —— 这样的时光,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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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次,林晓办公室里的两个同事都请假了 —— 一个生病住院,一个家里有事,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忙。我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好几趟,确认办公室里确实没有其他人后,才深吸一口气,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了进去。
林晓正趴在办公桌上写东西,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我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那两位同事今天都请假了,就你一个人忙,要不我来帮你搭把手吧?”
她抬起头,目光与我交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您不是说,杀鸡用不着牛刀吗?之前我跟您说忙不过来,您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一听,赶紧解释,语气里带着点急切:“那是之前人多的时候,大家都能帮忙,所以我才那么说。可现在就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真心想帮你,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点歉意:“不用啦张哥,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都是些整理文件、复印资料的小活儿,我自己能应付得来,您去忙您的吧。”
我还是不想放弃,又说道:“那我坐在你旁边,就这么看着你办公,不打扰你,这样总可以吧?我就想多陪你一会儿。”
她白了我一眼,语气干脆地拒绝:“不用,我一个人办公习惯了。”
我还不死心,继续劝她:“今天办公室里就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我坐在旁边跟你说说话,你工作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烦闷。”
她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个人挺好的,不觉得闷,反而能更专心地工作。”
听了她的话,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凉丝丝的。我只好苦笑着说:“看来我今天确实没理由留下来了,我还是挺识趣的,不打扰你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写东西。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失落与无奈,只好轻轻转身,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关门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到她。
到了下午,林晓要去外面办事,出门前特意来到我的办公室,跟我说了一声:“张哥,我出去办点事,大概下午回来。”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
她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有些为难地说:“不用了,刘玲玲也会去,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那我也想去,正好能帮你们搭把手。” 我还是坚持着,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看着我固执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说道:“我走了之后,咱们办公室的门锁了,要是有人来找我办事,还得麻烦您帮忙盯着点,您要是跟我一起去了,就没人管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只好无奈地妥协:“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眼神里满是渴望与不舍 ——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出门的妈妈,心里满是眷恋,却又不能阻止她离开。林晓冲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空落落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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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会想,林晓大概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吧 —— 她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吃饭的时候会想起她,工作的时候会想起她,甚至睡觉的时候,梦里都是她的笑容。她早已成为我情感世界的支柱,是我心灵的唯一寄托,在我的感情生活里,她的存在不可或缺。要是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 大概会陷入无尽的失落与空虚之中,那种感觉,就像心被掏空了一样,生不如死。
我时刻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 她开心的时候,我会跟着一起高兴;她难过的时候,我会跟着一起忧愁;她皱一下眉头,我的心就会跟着揪一下。她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手指轻轻一拨,就能撩动我的心弦,让我的情绪跟着她起伏。有时候,看到她跟同事说说笑笑,我会心跳加速,兴奋不已;有时候,看到她独自坐在工位上发呆,我会心跳缓慢,满心惆怅;有时候,想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会气短胸闷,焦虑不安;有时候,担心她会离开,我会紧张万分,患得患失。她就像我无法掌控的生命脉搏,自由地跳动着,而我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无能为力。
人生为什么会这么艰难呢?我心里藏着对她如海洋般浩瀚的爱意,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她就像掌控着情感闸门的人,手里握着插销与锁,将我心中那汹涌的爱的洪流紧紧锁住。可我内心的情感海洋早已波涛翻滚,我只能竭尽全力苦苦支撑,生怕那情感的堤坝会突然决堤,将我彻底淹没。
每次我巡查总控制室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查看监控录像 ——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知道林晓下班离开的具体时间,想看看她有没有按时回家,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这已经成了一种难以戒掉的习惯,尽管我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别再这么做了,太不应该了,可就像烟瘾、酒瘾发作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平常的时候,林晓下班都很准时,总是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基本不会耽搁 —— 这也是大多数女孩子的常态,毕竟谁不想早点下班,回到家里,自由自在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呢?不过最近,她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 回家自己做饭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大概是听了我的劝告,知道外卖不如家里做的健康吧。冬至那天,公司里很多同事都在食堂吃饺子,可她却特意回家吃了,说是妈妈包了她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下午上班的时候,我在走廊里远远地看见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回来,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我的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舒服,就像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暖烘烘的。
可就在周四晚上,我从监控里看到了让我愤怒不已的一幕 —— 林晓竟然和公司那个司机一起下班,看样子是要去约会!我当时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心里的苦涩与酸楚像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委屈,夹杂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可怕,大片的乌云堆积在一起,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狂风呼啸着,吹得窗户玻璃 “哐哐” 直响,树枝在风中疯狂地摇曳着,就如同我内心愤怒的外在表现。
我在总控制室里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比林晓大一岁的司机,早早就在一楼大厅等候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林晓下来之后,两人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隔着几步远,站在台阶上等着网约车。车来了之后,那个司机紧张地为林晓拉开后车门,想跟她一起坐后排,却又有些犹豫,最后只好讪讪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我看得眼睛都红了,心里不停地想着:她怎么能这么不自爱,竟然跟一个司机去约会?愤怒之下,我快步走到林晓的办公室,打开档案盒,翻找那个司机的信息 ——1996 年出生,专科毕业,后来通过专升本拿到了本科学历,父母都是铁路局的普通职工,毕业后先是在派出所当了几年协警,去年才通过招聘来到我们公司,负责开车和一些杂务。我心里清楚,这样的学历和职业,跟林晓根本就不般配,她怎么会看上他呢?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可没过多久,我还是选择原谅了她。我知道,林晓本就心地善良、单纯无邪,没有什么心机,说不定是被那个司机骗了,以为他是个靠谱的人。她待人诚恳,对朋友总是掏心掏肺,作为朋友,偶尔跟同事一起出去吃饭、逛街,也不是完全不可理解。或许,她的个人生活太过孤单寂寞了,想找个人陪她一起打发无聊的时光吧。基于这些考虑,我慢慢理解了她的行为 —— 无论如何,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值得我爱的姑娘,我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否定她的一切。
平安夜那天,林晓中午就出门去玩了,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我看了看她的步数,竟然走了 10 公里,这可真是破了她的纪录 —— 她的脚掌有些扁平,平时走多了路就会疼,这次居然走了这么远,不知道是跟谁一起,能让她有这么高的兴致。我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姓牛的司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 算了,随她去吧,只要她开心就好。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其他外在的因素,这些都改变不了我对她的感情。
林晓的苦恼,虽然我不能完全体会,但从她偶尔的眼神和语气里,也能感受到一些 —— 她大概也在为工作的压力、未来的方向烦恼吧。可我的苦恼,她又怎么会知道呢?我心里藏着对她的爱意,藏着对未来的期盼,藏着对我们之间距离的无奈,这些苦恼,我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她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次想到她,我的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 那种痛,是甜蜜的,也是苦涩的。我的人生意义似乎都系在了她的身上,有她在,我就满心欢喜,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没有她,我就会觉得痛苦不堪,觉得生活失去了色彩。她完全掌控着我的喜怒哀乐,是我情感世界的唯一寄托,我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对她的爱恋之中,无法自拔。
这个周末,我忙得不可开交 —— 公司的一位老前辈因病去世了,我作为他曾经的下属,自然要忙前忙后地协助料理丧事。老前辈的儿子遵照他的遗嘱,一切从简,不设灵堂,只是邀请了一些亲近的同事和朋友参加追悼会。即便如此,我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还开车带上了我的家人—— 老前辈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手把手地教我业务,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主动帮我解围,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他走了,我理应去送他最后一程。
追悼会在周日早上举行,场地选在一个小小的殡仪馆告别室里,前来送别的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就七八个人。我看着空荡荡的告别室,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气愤 —— 那些没来的同事,大多是因为天气寒冷、时间太早,就找借口推脱了。可大家同事一场,老前辈生前为人和善,对谁都很照顾,现在他走了,送他最后一程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来呢?真是有些薄情寡义。
告别仪式结束后,我站在殡仪馆门口,看着老前辈的遗体被抬走,心里满是伤感。人生短短几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不知道我和林晓之间,又能有多少时光呢?我只希望,能多陪她一会儿,多看看她的笑容,哪怕只是作为朋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