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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坐在对面的工位上,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拂过脸颊 —— 那里缀着几颗灰褐色的雀斑,像撒在宣纸上的淡墨点,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可一旦留意,便觉得那是青春独有的印记,比精心描画的妆容更添几分生动。我见过她对着镜子涂粉底的模样,指尖轻轻拍打,试图将那些雀斑藏起来,可阳光一照,它们还是会悄悄探出头,反倒让她多了份笨拙的可爱。
大概是前几晚赶报表没睡好,她眼下的眼袋有些明显,轻轻垂着,像刚被露水打湿的花瓣,少了几分往日的鲜活。偶尔抬手揉眼睛时,那片松弛会更清晰,让我忍不住想递上一杯热牛奶,又怕打扰她工作。更让她烦恼的是嘴角的水泡,先是红肿,后来起了透亮的小泡,现在已经结痂,淡褐色的痂皮贴在唇畔,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对着手机屏幕叹气 —— 之前她新买的豆沙色口红,现在根本没法涂,一碰到痂皮就疼。
她的脸色也透着股不健康的苍白,尤其是在穿那件米白色衬衫时,脖颈到脸颊的肤色几乎和衬衫融为一体,只有在偶尔笑起来时,脸颊才会泛起一点淡淡的粉。这两天她索性推了和朋友的聚会,午休时要么趴在桌上补觉,要么戴着耳机看纪录片,连部门里几个年轻男生约着喝下午茶,她都摇着头婉拒了。我知道她不是不合群,只是骨子里那点爱美的小性子在作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状态不好的样子。
可在我眼里,这样的她反而更动人。那些旁人眼里的 “瑕疵”,在我这儿都成了独一无二的记号 —— 嘴角的痂皮让她说话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反倒显得温柔;眼下的眼袋藏着她熬夜工作的认真,比精致的眼妆更有力量。我喜欢看她早上冲泡咖啡的样子,指尖捏着咖啡粉袋,轻轻晃两下,眼神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大事;也喜欢看她走路时的姿态,步子不算大,却很轻快,发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有自己的节奏。只要她出现在视线里,我心里那些杂乱的思绪就会瞬间平静,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她转,连手里的工作都变得有了滋味。
这些年看着她长大,从刚毕业时连打印机都用不熟练的小姑娘,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处理项目,她身上的变化清晰得很。以前做决定总爱征求妈妈的意见,买件衣服都要发照片问 “妈妈觉得好看吗”,现在却能笃定地说 “这个方案我觉得这样更合适”。上周她妈妈来公司楼下接她,想让她周末回家相亲,她笑着摇摇头:“妈,我现在想先把工作做好,感情的事慢慢来。” 语气里没有丝毫妥协,眼神亮得像有光。
我就这么默默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开心,也看着她难过。她完成项目时,会攥着报表蹦蹦跳跳地来找我分享,眼睛弯成月牙,连声音都带着雀跃,那一刻我觉得办公室里的灯光都亮了几分;她遇到难题时,会皱着眉坐在工位上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帽,我便悄悄给她递上一杯热饮,再附上一张写着 “慢慢来,你可以的” 的便签。我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她的世界,只愿用这种安静的方式,让她知道身后始终有个人在支持她,无论她需要什么,我都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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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就像秋日里的一汪湖水,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她身上总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大概是洗衣液的味道,每次她走过我身边,那股清香就会跟着飘过来,像一阵轻柔的风,能抚平我心底所有的躁动。
每天早上,我总是比平时早到半小时,就为了能在她走进办公室时,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身影。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她会一边脱外套一边跟前台的小姑娘打招呼,声音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可她对我这份藏在细节里的热情,却总是浑然不觉 —— 我给她带的热豆浆,她会笑着说 “谢谢张哥”,然后随手放在桌上,等想起喝的时候已经凉了;我故意放慢脚步想跟她一起下班,她却会抱着电脑匆匆说 “张哥我先走啦,今晚要赶报表”,然后一溜烟消失在电梯口。
就像此刻,她坐在工位上,嘴角的水泡还没好利索,一处已经结了黑痂,另一处痂皮刚掉,露出一圈嫩白的新皮,她时不时会对着镜子用指尖轻轻碰一下,然后皱着眉 “嘶” 一声。可没过一会儿,她又会摘掉口罩,撅着嘴哼起不成调的小曲,一会儿是《小跳蛙》,一会儿是《小星星》,调子跑得老远,却透着股没心没肺的快乐。她就是这样,情绪全写在脸上,开心时笑得露出小虎牙,难过时眼圈红红的,连掩饰都不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却让我觉得格外真实。
这几天她一直在做表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像一群挤在一起的小蚂蚁,看得人眼晕。她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有次我路过她工位,看到她揉着眼睛,眼角泛着红,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这表格怎么这么麻烦,眼睛都快瞎了。”
我心里一紧,赶忙回到自己工位,泡了杯菊花茶,又从抽屉里拿出之前特意买的蒸汽眼罩,悄悄放在她桌上:“喝点菊花茶润润眼,这个眼罩加热一下敷十分钟,能舒服点。” 她抬头看我,眼睛里带着点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张哥,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还知道这些。” 我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女儿之前总熬夜写作业,我就给她买这些备着。”
她接过眼罩,调皮地眨眨眼:“原来张哥是经验之谈啊,那我可得好好试试。不过,你刚才说的‘能舒服点’,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我赶紧摆手:“真不是哄你,这个眼罩我试过,敷完眼睛确实不那么酸了,你要是觉得不好用,我再给你买别的。” 她看着我急急忙忙解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都露了出来:“好啦张哥,我信你还不行嘛。” 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对着屏幕忙碌,只是嘴角那抹笑意,却久久没有散去。
下午快下班时,她突然告诉我明天要请假,说是有事要办。我心里咯噔一下,想问她是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我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干涉她的生活,只能点点头:“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笑着应了声 “好”,便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的 —— 一想到接下来三天见不到她,连办公室里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都要消失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忍不住猜测她要去做什么,是家里出了急事?还是妈妈又催她去相亲了?早上我好像听她跟妈妈打电话,提到了 “爷爷”,难道是爷爷身体不舒服,她要回去探望?
我想起早上查过的火车时刻表,八点二十有一班去城石站的火车,要是她坐这趟车,十点四十就能到。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要不要开车去追?按照路程算,我现在出发,十点一刻左右就能到车站,说不定能在出站口看到她。想象着她看到我时惊讶的表情,还有她妈妈疑惑的眼神,我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这让我想起年轻时追求前女友李圆的时候,有次她要回老家,我一时冲动,背着包就跟她上了大巴。到了她家,她妈妈又惊又喜,做了一桌子家常菜,我还在她家客房住了一晚,听李圆弹了半夜的钢琴。那段日子里的心跳与悸动,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可现在看着林晓的身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可冷静下来想想,我又有些犹豫。我日子过得安稳平静,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贪心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是想多关心她,想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上忙,想用自己这二十年的阅历,为她挡掉一些生活的风雨。我甚至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见到她家人的场景 —— 给爷爷带什么礼物,跟她妈妈聊些什么,怎么介绍自己才不会显得唐突。我只希望她能过得轻松些,不用为琐事烦恼,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哼着小曲,笑得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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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路过林晓家小区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 —— 她家门前那条修了大半年的马路,终于通车了。黑色的柏油路面平整光滑,画着清晰的白色标线,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泽。我能想象到她早上出门时惊喜的样子,说不定会站在路边多看两眼,然后蹦蹦跳跳地去赶公交。
这条路通了,对她来说确实是件好事。以前她回家要绕一条老旧的巷子,不仅路窄,还坑坑洼洼,下雨天满是积水,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生怕溅湿了鞋子。现在好了,直接走这条新路,路程能缩短一半,再也不用为绕路发愁了。
可转念一想,我又有些失落。以前那条老巷子里,有好几家卖吃食的小摊 —— 李婶的卤味摊,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出摊,卤鸡腿、卤海带的香味能飘出老远;王大爷的蔬菜摊,摆着新鲜的生菜、番茄,都是他自己种的,带着泥土的清香。林晓下班总爱绕到巷子里,在李婶的摊前挑两个卤鸡腿,再在王大爷那儿买一把生菜,说要回家做沙拉。
我常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跟摊主讨价还价的样子 ——“李婶,鸡腿能不能再便宜点呀,我天天来买呢”,语气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看到王大爷的生菜上沾着水珠,会小心翼翼地挑,生怕把叶子碰坏了。那些画面,就像电影里的片段,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可现在,她不用走那条巷子了,我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了。
这几年,为了能多些和她一起下班的机会,我特意放弃了开车,每天步行上下班。我们住的小区离公司都不算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一路上,我们会聊些有的没的 —— 她会跟我讲昨晚看的纪录片,说里面的企鹅有多可爱;我会跟她分享女儿学校里的趣事,说女儿昨天画了一幅画,非要说是 “给张叔叔的”。那段路不长,可每次走下来,我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连晚风都变得温柔了。
可现在,这条路通了,她说不定会选择坐公交回家,我们一起步行的机会,恐怕就更少了。我心里有些怅然,却又没办法 —— 生活就是这样,总在不断变化,有些美好,只能留在回忆里。
回到公司,同事跟我说家里的暖气已经通了,我才想起自己的房子也终于收拾好了。上周请人做了保洁,家具也都摆放整齐,昨晚试了试暖气,暖烘烘的,完全可以搬家了。可我却没什么兴致,脑子里想的全是林晓 —— 她今天请假去做什么了?有没有按时吃饭?路上顺不顺利?
昨晚我大概十一点多的时候,沉沉睡去,隐约中走进幻境。
我看到所处位置—— 应该是林晓家,有开门的声音,还有她和妈妈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内容。天亮后一大早,她却出奇地六点多就起了床,七点不到就背着包出了门,连平时必喝的牛奶都没来得及拿。
我心里满是疑惑,她昨天没跟我透露半点口风,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着急?难道是去看牙?之前她提过牙疼,可看牙也不用这么早出门。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她跟妈妈打电话时提到 “爷爷”,难道是爷爷身体不舒服,她要跟妈妈一起回爷爷家?
我赶紧拿出手机查火车时刻表,早上八点二十有一班去城石站的火车,到那儿正好十点四十。如果她坐这趟车,现在应该已经在车上了。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 我要开车去追她。从公司到蒲城蒲石站,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我现在出发,十点一刻左右就能到,说不定能在出站口等到她们娘俩。
我想着想着就已经着那个场景 —— 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晓,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外套,背着双肩包,正挽着妈妈的胳膊往外走。看到我时,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下意识地攥紧妈妈的手。她妈妈也会疑惑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可能会有些害羞,挠着头说 “我刚好来这边办事,想着你们可能坐这趟车,就过来看看”,然后赶紧接过她们手里的行李,把准备好的水果递给她们。
这种冲动,像极了当年追求李圆的时候。那时我也是这样,一时兴起就跟着她回了老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能和她在一起就好。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强烈得让我无法忽视。我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荒唐,可我真的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想为自己的人生多留一段特别的回忆。
可我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 我不该再有这样的想法。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是想多关心林晓,想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上忙,想用自己的能力为她做点什么。我甚至在心里想,如果能见到她的爷爷,我一定要好好陪老人家聊聊天,给老人家带些他爱吃的点心;如果她家里有什么事,我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忙。
我知道自己这样很矛盾,一边是安稳的家庭,一边是难以割舍的牵挂。可我想,这大概就是人性吧,总有一些情感,没办法用理智去控制。我只是希望,能在不打扰任何人的前提下,多陪陪林晓,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变得越来越优秀,让她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一个人在身后默默支持她,为她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