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片山谷中的温泉湖。湖水冒着热气,周围一圈草地竟然还是绿的!湖边长着一些耐寒的浆果灌木,上面挂着红彤彤的果实。
“我的天……”赫连阿罗张大了嘴,“冬天还有这种地方?”
巨狼走到湖边,趴下喝水。其他狼也散开,有的喝水,有的趴在草地上休息。
李破等人下车活动筋骨。马匹见到温泉,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饮水,连疲惫都忘了大半。
谢长安蹲在湖边,掬起一捧水尝了尝,眼睛一亮:“是盐泉!水里有盐分,难怪冬天不结冰,草也能活。”
石牙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咧嘴笑:“他娘的,因祸得福啊!这地方,给个金銮殿都不换!”
李破走到巨狼身边坐下。巨狼看了他一眼,把头搁在前爪上,闭上眼睛打盹。
“谢先生,”李破摸着玉坠,“苍狼卫……到底是什么?”
谢长安也走过来坐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肉干。他递给李破一块,自己也啃起来。
“我也只是听老一辈说过。”谢长安边吃边说,“三十年前,北漠王庭内乱,几个大部落趁机抢地盘,打成一锅粥。草原上的小部落遭了殃,男人被杀,女人被抢,孩子被掳去当奴隶。就在最乱的时候,苍狼卫出现了。”
“他们多少人?”
“没人知道。”谢长安摇头,“有人说三百,有人说三千。他们神出鬼没,专挑那些作恶的大部落下手。今天烧了甲部落的粮仓,明天劫了乙部落的奴隶队,后天又在丙部落头领的帐篷里留一根狼牙——意思是下次再来,取你人头。”
“然后呢?”
“然后那些大部落怕了。”谢长安笑道,“他们联合起来,想剿灭苍狼卫。但苍狼卫像影子一样,根本抓不到。反倒是联军内部互相猜忌,今天你怀疑我私通苍狼卫,明天我怀疑你走漏消息,最后自己打起来了。”
“再后来,苍狼卫的狼煞出了一个规矩:草原部落之间怎么打,是你们的事。但谁要是屠戮平民、贩卖奴隶、烧杀抢掠——苍狼卫必诛之。就这么着,草原渐渐恢复了秩序。”
李破听着,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些故事,他本该知道。
“那苍狼卫为什么消失了?”
谢长安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十八年,中原大胤朝靖北王联合北漠左贤王,设了个局。他们假装开战,掳掠了十几个小部落的平民,引苍狼卫来救。苍狼卫果然来了,在野狼谷……全军覆没。”
野狼谷!
李破瞳孔一缩。那是他去过的地方!黑水峪就在野狼谷附近!
“那一战,据说打了三天三夜。”谢长安的声音很低,“苍狼卫没有一个人投降,全部战死。狼煞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有人说他逃走了,也有人说他跳了崖。但从此以后,苍狼卫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看向李破腰间的玉坠:“直到今天。”
李破握紧玉坠,玉坠温热,像是在回应他。
“谢先生,”他忽然问,“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谢长安笑了:“李大人,乱世之中,要想成事,光有兵有马不够,还得有名分,有大义。苍狼卫在草原上流传了三十年,救过无数小部落。如果你真是狼煞传人……”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李破摇头:“我不是什么传人。这玉坠是我从小就戴着的,来历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不重要。”谢长安拍拍他的肩膀,“重要的是,狼群认你,草原认这个信物。李大人,这是天赐的机缘。”
正说着,巨狼突然抬起头,耳朵竖起。
狼群也纷纷站起,警惕地看向山谷入口方向。
李破立刻起身:“有人来了。”
石牙抓起横刀:“多少?”
巨狼低吼一声,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三道。
“三十个?”李破皱眉,“是崔七的人追来了。”
谢长安却不慌不忙:“来得正好。李大人,想不想试试,狼煞传人的分量?”
他指了指狼群:“让它们帮你。”
李破看向巨狼。巨狼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走到李破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你要帮我?”李破问。
巨狼低吼一声,转身朝着狼群发出一串长短不一的嚎叫。狼群立刻分散开,悄无声息地潜入周围的树林和乱石中。
不过片刻,三十几只狼全部隐藏起来,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巨狼还留在李破身边,趴在他脚边,像条温顺的大狗。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山谷入口,为首的是个左手缺了小指的精瘦汉子,眼神阴鸷如鹰——正是“鬼手”崔七。
他见到温泉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李破等人,脸上露出狞笑:“李大人,真是让崔某好找啊。放着官道不走,钻这深山老林……怎么,知道前面有埋伏?”
李破站在原地没动,手按剑柄:“崔七,五百两黄金,就让你这么拼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崔七慢慢拔出腰间弯刀,“更何况,靖北王府的人情,比五百两黄金更值钱。李大人,对不住了,你的人头,崔某要了。”
他一挥手,三十几个黑衣人散开,呈包围之势缓缓逼近。
石牙横刀在手,咧嘴笑:“孙子们,过来让爷爷砍两刀松松筋骨!”
谢长安却退到马车边,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又拿出支炭笔,居然开始记账!边记边念叨:“腊月初七,于黑风岭温泉谷,遭遇枯柳刺客三十三人。支出:迷药三包,袖箭十二支,毒针七根。收入:预计可缴获弯刀三十三把,皮甲……”
崔七被这做派气笑了:“死到临头还记账?放心,等你死了,纸钱管够!”
他不再废话,弯刀一指:“杀!”
黑衣人蜂拥而上!
就在这一刻,李破吹了声口哨。
不是人的口哨,是模仿狼嚎的口哨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个,但就是自然而然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