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剑在手中鸣颤。
不是恐惧,是饮血的渴望。
三把细长窄刃刀织成的死亡之网已罩到头顶,李破甚至能看清刀身上淬着的幽蓝暗光——毒!而身后,那个假“老者”还在尖声挣扎,指甲几乎要抠进他手臂的皮肉里。
电光石火间,李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躲,也没有挡。
而是抓着那假“老者”,猛地向左侧一滚——不是远离刀网,竟是迎着其中一把刀滚了过去!同时右手破军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斜撩,不是格挡,而是直刺执刀者的小臂内侧,那里是臂甲最薄弱、筋腱最集中的地方!
“噗!”
剑锋入肉!不深,却精准地挑断了筋腱!
“啊!”那名黑衣人惨叫一声,窄刃刀脱手飞出,正好砸向旁边同伴的刀路!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另外两名黑衣人的配合出现了瞬间的滞涩。就是这眨眼不到的工夫!
李破如同泥鳅般从刀网的缝隙中滑出,左手抓住那假“老者”的后领,用力向院中混战的人群方向一掷!
“接住这‘宝贝’!”
那假“老者”尖叫着飞向石牙他们与另一伙黑衣人厮杀的战团,顿时引得那边一阵骚乱。管他是谁,先搅乱了再说!
而李破自己,在掷出累赘的同时,身体已如同离弦之箭,扑向那名手臂受伤、正在踉跄后退的黑衣人!破军剑如同附骨之疽,直取其咽喉!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又惊又怒,急忙回身救援。但李破的速度太快,剑也太快!
“嗤!”
剑尖精准地刺入喉结下方三寸,那是甲胄防护的死角!黑衣人瞪大眼睛,捂住喷涌鲜血的脖颈,嗬嗬倒地。
李破毫不停留,抽剑,旋身,一脚踹在另一名冲来的黑衣人膝弯!那人下盘不稳,向前扑倒,李破的剑柄已重重砸在其后脑,沉闷的骨裂声后,那人瘫软下去。
第三个黑衣人见两名同伴瞬间毙命,心胆俱裂,竟不敢再上前,虚晃一刀,转身就想往正房里逃。
“想走?”李破冷笑,脚尖一挑,地上那把淬毒的窄刃刀飞起,被他左手接住,看也不看,反手掷出!
“噗嗤!”
窄刃刀精准地贯穿了那黑衣人的大腿!他惨嚎一声,扑倒在地。
从遇袭到解决三名房内伏击者,不过短短五六息时间!干净,利落,狠辣得令人心底发寒!
直到这时,李破才来得及喘一口气,肩头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火辣辣地疼。他抬眼扫视院中。
石牙那边已经控制了局面。那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在石牙和几个陷阵旅老卒以命搏命的打法下,已经倒下四五个,剩下的也被分割包围,做困兽之斗。被李破扔过去的假“老者”正被豆子死死按在地上,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院子里原本被围攻的那四五人,此刻只剩两个还站着,背靠背,浑身是血,警惕地看着石牙他们,又看看李破,眼神惊疑不定。
“都停手!”李破提气喝道,声音在血腥的小院里回荡,“石牙,看好他们!谁敢再动,杀无赦!”
石牙闻言,大吼一声,手中横刀猛地劈飞一名黑衣人的兵器,一脚将其踹翻,踩在脚下。其他老卒也纷纷逼退对手,将其围住。
院中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浓烈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李破走到那假“老者”面前,蹲下身,一把扯下其兜帽和脸上粘着的花白胡须。
露出来的是一张三十岁上下、白白净净、带着惊恐的脸,哪里是什么“青萍先生”,分明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甚至……有点娘娘腔。
“你是谁?”李破冷冷问道,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饶……饶命!好汉饶命!”小白脸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小……小人叫柳三,是……是这书铺的账房……是……是东家让我扮成这样的!说……说若有变故,就……就扮作老先生从后门溜走……”
“东家是谁?真正的青萍先生在哪?”李破追问。
“东家……东家姓韩,是从南边来的,小人也不知道真名啊!青萍先生……小人只见过两次,都是东家亲自接待,在后院密室……今天……今天午后就不见了,东家说先生有急事离开了……”柳三语无伦次。
韩?又是姓韩?李破心中一凛。韩延之?还是另有其人?
“那伙黑衣人是什么来路?”李破指了指地上那些尸体。
“不……不知道啊!他们突然就冲进来,见人就杀,说要找‘青萍先生’和……和一本账册……”
账册?李破立刻想起王嵩所说的,童逵与江南往来的账目可能藏在书铺密室。
他站起身,对石牙道:“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密室和账册找出来!豆子,带两个人,把这位柳账房和那两个活口带回刑名司,分开看押!”
“是!”
石牙立刻带人冲进正房,开始搜查。很快,就在书房的书架后发现了一道暗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个书架,地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火盆灰烬,显然有人走前匆忙销毁了部分东西。
但石牙还是在书架后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扁平的铁盒,上了锁。
“破小子,找到个这玩意儿!”石牙提着铁盒出来。
李破接过,入手颇沉。他看了看锁,样式精巧,不似北地工艺。他抽出破军剑,运足力气,一剑劈下!
“铛!”
锁扣应声而断。
打开铁盒,里面果然是一本厚厚的账册,以及几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账册记录着近几年通过书铺流转的巨额银钱往来,其中多次出现“童记”、“王记”代号,数额之大,令人咋舌。而信件内容隐晦,多用商贾暗语,但提到了“北边货”、“皮料”、“药材”等,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江南园林的亭台楼阁图案。
听雨楼!
李破眼神冰冷。果然,这条线串起来了。童逵、王嵩,通过这间“琳琅书铺”,与江南的“听雨楼”进行着巨额的利益输送。而那位神秘的“青萍先生”,很可能就是这条线的中间人,甚至是更高级别的操控者。
只是,今夜这两伙黑衣人……要灭口的那伙,是听雨楼派来的?还是童逵背后之人?而抢先一步发动袭击、目标也是青萍先生和账册的那伙,又是谁?高启?北漠?还是……苏文清背后的势力?
线索越来越多,水也越来越浑。
“副旅帅!”陈七从院外匆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街上有动静!好像……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来了!”
李破心中一沉。这么快?是巡城的陷阵旅被惊动了,还是……别的势力?
他不再犹豫,将账册和信件重新塞回铁盒,揣入怀中。“石牙,带上铁盒和所有能找到的线索,撤!豆子,把那两个活口和柳三带上,从后巷走,回刑名司!”
“那这些尸体……”
“不管了!留给后来人收拾!”李破果断道。现在不是清理现场的时候,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众人立刻行动,训练有素地带着俘虏和铁盒,如同潮水般退去,很快消失在书铺后巷的黑暗中。
李破最后看了一眼这血腥的小院,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转身,融入夜色。
他们刚离开不到半柱香时间,一队约莫五十人的骑兵便轰然冲到了“琳琅书铺”门口,火把通明,甲胄鲜明,正是殿前司的兵马!为首一名将领看着洞开的大门和院内的惨状,脸色阴沉如水。
“搜!”他厉声下令。
几乎同时,另一条街道上,乌桓带着一队陷阵旅精锐也匆匆赶到,看着殿前司的兵马已经控制了书铺,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夜色更深了。
漳州城这潭水,被李破今夜这一搅,彻底沸腾了起来。
而此刻的李破,已经回到了刑名司,坐在值房里,面前摊开着那本带着血腥气的账册。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雪。
他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狼形玉坠,眼中光芒闪烁,如同雪夜里的孤狼。
“听雨楼……青萍先生……靖北王……”
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不管你们藏得多深,这锅肉,我李破……吃定了!”